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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中國藝術家在美國
炎熱的初夏，丁沛晨在洛杉磯國際機場接了笵祖榮送到東邊的蒙特律市，叫小台北是一個中國和台灣移民各一半的城市，車停在一排土黃色三層樓六間相連的建築物前，房東李明輝和太太黃艷在客廳。
客廳和廚房中間一張圓桌和六把椅子是餐廳，樓梯邊是廁所和洗衣房，二樓三間臥室共用一廁所，打開一房間裡面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這就是他的美國新家， 房客沒有特別要求，必須準時交房租，不可以帶女人過夜，不可以抽煙，違反任何要求立刻退租，黃艷加強語氣要求廚房和廁所保持乾淨，祖榮仔細打量她，短髮中年婦人，面貌還清秀，沒有東北女人的粗壯身材，有些像南方人，吩咐一一答應，出國前把家裡安頓下來，忙碌了好一陣子，長途飛行中, 馬上到一個陌生的環境, 為自己前途擔憂沒有合眼一分鐘，祖榮沒有梳洗倒下就睡. 半夜餓醒，一天沒有進吃，從箱子拿出小蘭塞進的方便麵，一包不夠再加一包，味蕾上牛肉麵的香辣把自己帶回陝西, 兩天前小蘭幫忙整理箱子，嘴裡嘮嘮叨叨說, 這一別不曉得要多久，結婚十多年，工作關係和家庭成分問題總是分多聚少，女兒小虹已經十一歲，開年要進中學，從來沒有在一單位服務超過三年, 祖家是陝西范家村人, 父親十六歲參加國民革命軍胡宗南的部隊，軍中成績優秀被選進王曲的陸軍官校第七分校培訓，結業後分發到渭南的第十六軍，認識念中學的母親，父親軍帽上的草花，外祖父安心地把女兒嫁給這少校營長，解放戰爭時，父親是第一軍的軍參謀，1949年底蔣介石命令部隊調防四川西昌，希望胡宗南在那裡建立一個長期對抗共產黨的基地，如同抗戰時的重慶一樣成為抗日的大本營，父親把剛生下不久的他和四歲哥哥笵祖光留給祖父，帶着母親到西昌， 沒有預料國民黨軍隊崩潰如此快速, 胡宗南連同笵祖榮父母, 1950年3月擠上最後一班蔣介石派來的飛機逃到台灣, 從此一家人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祖父是貧農出身，兒子為家裡增加了不少農地，家裡也有佃農長工，老人家還是早出晚歸, 帶了大孫子和長工一起農作，對佃農照顧的非常用心，他們在家庭和經濟的問題，一定是有求必應，土地改革運動被劃分為中農，淡化了他父親反動派的罪名，逃過了三反五反運動和反革命鬥爭的劫難, 哥哥祖光初中畢業後, 輟學跟祖父下田，十八歲和同村的阿鳳結婚，兩年後孫女金花加入大家庭.。
一個人口眾多，經濟落後的國家，碰上一個剛愎自用的主席，中國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兩年，傾盡全國的力量為蘇維埃聯邦共和國打韓戰，代價是提升中國在世界上地位，為了穩固政權，接二連三地政治和經濟鬥爭沒有停歇過，幸好天高皇帝遠，在天邊陝西貧窮的農村, 沒有受到太多的波浪，1966文化大革命，除四舊立四新, 懵懵懂懂的孩子找到新奇的遊戲，拋棄枯燥的課本，跳進令人興奮批鬥老師的運動，帶來的快意像吸毒一樣，越來越深到了瘋狂的地步，67年祖榮高中畢業，學業成績普普通通，在繪畫上有些天份，混亂的紅衛兵大串聯高考取消，全國大學關閉，面對茫茫無知的未來，不曉得何去何從，文化大革命漫天鋪地展開，他也戴上紅袖章，拿着毛語錄，跟著人潮參加公審大會，在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口號下，響應主席的命令，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走資派和黑五類，當權派被打成反動派和反革命的壞分子，校長和教導主任被剃陰陽頭，坐飛機，平常討厭上課的學生找到報復的機會，多少知識分子被活活打死，學校停課，政府停頓，工人為支持紅衛兵把工廠停止生產出來串聯, 三年大飢荒後逐漸恢復的農作也被荒廢，為了擴大鬥爭，文化大革命五人小組發起全國大串連，將運動發展到每個有人居住的角落，促使無知的青年將中華五千年的固有文化徹底消滅，將歷史的古蹟和寺廟全部摧毀，面臨中華民族被踢出地球的危急關頭，國家領導人終於醒悟了，發起知青上山下鄉運動，把利用完後的紅衛兵，發放到農村，北大荒，和沙漠地帶，讓無知的農民來領導這些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耕作，先將維持十一億人口的生命糧食問題解決，冠冕堂皇的口號是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這是一舉三得的無本生意，解決失學失業學生生活問題，驅除留在城市鬧革命的無知青年到農田生產，恢復的農村糧食供應。
上山下鄉運動，祖榮以為會被發落回鄉接受農民教育，沒有預料到，被派到雲南，西雙版納景洪市軍墾橄欖垻農場一分場五分隊，這是解放雲南後復員軍人組成的農場，渭南市火車站集合了十六個男生和五個女生高中同學, 組成支援雲南邊疆的知青團，革委會主委和一些家長在鑼鼓聲中把他們送走，軍用卡車雖然有頂蓬，沿路的風沙打在臉上非常刺痛，顛簸的石子路坐的屁股痛不堪言，革命歌曲是排除路上的艱難的最佳娛樂。
四天三夜顛簸到了西雙版納景洪市，像是在外國城市，有市集但是招牌文字不認識，換上沒有頂棚的卡車往農場前進，橄欖垻農場在景洪市南三十公里左右，一路上綠葉連天，水稻田裡成片的稻禾，密集的叢林，和陝西的黃土地相比，好像進入了天堂，農場一分場向書記和五分隊書記老李帶了樂隊在村頭迎接第一批到達的知青。
橄欖垻農場是國營農場，二野四兵團解放雲南後，沒收了華僑投資的橡膠園和國民黨地主丟下的農田，成立農場, 原住民傣族的田地自己可以保留和國營農場簽下租賃合約，給國營軍墾農場管理，農場在雲南南邊的山谷中，北邊是生產普洱茶著名的普洱市，西南與緬甸，東南和寮國為鄰，瀾滄江發源於青海，經過西藏, 從雲南西北角往東流，經過橄欖垻農場，進入交界的國家改名為湄公河，是寮國和緬甸的分界河，從越南進南海。
卡車停在一棟方方正正兩層樓房子前，老李說這是你們的家，兩層樓高的房子四週有竹籬笆圍住，房子兩邊和後面零零落落有幾顆香蕉和木瓜，一樓是全空空蕩蕩只有幾十根七，八尺高的竹柱撐住上面用的竹編的茅草屋，雙斜面高尖屋頂上鋪滿茅草，竹柱和竹片編織的牆是他們的家，第二層前面是整排的走廊，和一突出的涼台，進門是大客堂，竹片的地板，正中央有一火堆，鐵架上黑陶土的水壺冒出水氣，一些黑陶的烹飪器具圍著火堆，四週放著細竹片的席子，窗邊有兩張竹桌子和竹椅，書記指着火堆說這是火塘，你們煮飯燒水的地方，是晚上睡覺的暖爐，每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可以熄滅，大堂後面有四個房間，房間分配是五個女生一間，十六個男生各自選擇朋友分在三房間。
清晨的雞鳴叫醒他們，書記和兩個幹部帶來一袋糯米，兩只活雞，酸菜，雞蛋，和一些不認識的佐料給他們，說這是一星期的伙食，八點有人過來帶他們去修水管，這兩天讓他們休息和熟悉環境，大夥不解地看著兩個穿着舊的軍服的人來修水管，帶的工具卻是兩把鋸子，兩個銼刀，兩把榔頭，根本不是修水管的道具，沒有人質問，跟著他們沿着房子後面的小溪流往上游走，路上木瓜，香蕉，楊桃，芒果，荔枝，椰子迎風招人，知道都是野生的，女小將像掉入蜜罐一樣。
石頭堆出來的水壩中插滿了竹管，連接到岸上竹架子上，查號碼找到往竹樓的水管，管子裡有水流聲，沿着管子往下走，不到一百公尺，管子失去一段大量的水往外流，解放軍帶大家到竹林，找了一支粗細長短相近的竹子踞斷抬到現場，竹子中間有節的地方用銼刀在外殼打開兩，三寸開口把節挫掉，竹管兩頭外皮銼掉留下半尺長，兩端插入舊水管內，溪水順暢地往下流，一路上換修了六段水管，涼台上的水箱滿溢的水，順着下水管流回後面的小溪最終流到瀾滄江，因為水源充足，傣族人是整潔，乾淨，和淳樸的民族，有優良的醫學歷史，有自己的燦爛的文化，在二千年前就有歷史的敘事詩歌，神話，歌謠和英雄史詩，一千年前就以日月星辰的運動發明了傣曆，同時也造紙記載和保存歷史上的文化，大象和孔雀是他們吉祥物和象徵和平。
涼台是用來梳洗，沖涼，洗衣服，和廁所，連綿不斷從水箱溢出和使用過的水混合流到院子水池，回到小溪，休息兩天，這一群知識分子，經歷過三年大飢荒，參與過造反運動，出身在唯有讀書高的農村裡，他們是享受慣家裡無憂無慮的照顧，文化革命的混亂是有組織的領導帶頭，今天來到這沒有父母依靠，沒有組織命令的外鄉異地，要獨立生活是一大考驗。
閒談中，知道書記老李是解放軍二野四兵團的軍官，退役後，留戀這裡的氣候和傣族人的純樸，不回山東老家，和當地傣族女孩結婚，加入雲南國營農墾場，雖然沒有念過多少書，在管理上卻有條有理，二十一個知青年紀相近，並肩參加過反革命鬥爭，今天同舟共濟在這異鄉異地必須開闢新生活，需要定下生活規矩，開會獲得一致同意，新家必須解決和執行的項目，經過討論後記錄下來，貼在客堂竹牆上，這是除了毛語錄外，每人必須遵守的紀律。
女同學不愁水果到處有，蔬菜是大問題，大夥決定在院子種蔬菜，養雞，養豬，平日有雞蛋，逢年過節打牙祭，投票選舉，66屆大一歲的共青團團員金元青被選為隊長，67和68屆各推出一副隊長，女生中長的最秀麗，寫字最漂亮的67屆小妞徐曼麗當書記，也是共青團團員 數學念最好的68屆的張秋菊擔任會計一職。
老李同意知青的幹部名單，也同意讓他們自己種菜，養雞和豬，農場可以提供菜籽，小雞和豬崽，費用必須從他們工資中扣除，農場分配給他們的工作有，農耕小組每天要到橡膠樹園除草，鬆土，澆水，以及每年兩次收集橡膠汁，教導和帶領當地農民正確耕種方法增加農業產品量，維修小組計劃和幫助農家開拓水溝將河水引到荒原農田為農家接裝電源，學習小組開設共產主義政治課程，農場的學校只到六年級，知青需要教傣族孩子學習更多的文化，傳播中華固有文化，最重要的是要消除傣族人對佛教的信仰。
全體知青在分場辦公室前廣場集合，一百二十多滿臉稚氣的孩子，有高高在上看不起外地人的上海知青，有穿著比較前衛的廣州隊，有鄉土氣息濃重的河南隊，各地方言交換着農場的新鮮信息，一分場黨委向書記，高頭大馬純粹軍人的體魄，對着零零落落氣趾高揚的革命小將，大喊請排隊請肅靜，這些天不怕地不怕，在天安門被國家主席接見過的紅衛兵根本不在乎區區一個農場書記，在分隊書記好言相勸下，小將終於安靜下來，整理好隊伍聽向書記的歡迎詞，首先他要小將們叫他向大哥，不要叫書記，強調主席特別交待要發揚紅衛兵精神改造落後的中國，利用受過革命洗禮的小將把共產黨理念傳播到中國每一角落，深耕入每一人民的思想內，在長篇大道理後，他拿出毛語錄和全體知青喊叫振奮的口號，教條式演講告一段落，指着背後白色一排房子，這裡就是你們的家，也是一分場的總部，我在這裡辦公，也住在這裡，你們隨時隨地都可以找到我，有問題有困難立刻解決，最旁邊是診療室，一般毛病都可以解決，隔壁是郵局每星期有兩次送信，預備從市區拉電話線過來，以後就方便了。
工作人員在廣場擺上桌椅，向大哥告訴革命小將，今天給你們接風，請盡量吃痛快更喝的爽，吃了兩天不易消化的糯米飯，小將們肚子要革命了，搶位置坐下，面對着一桌子的菜，看得懂的只有草繩綁的烤魚，炸鱔魚，燒雞塊，烤乳豬，炒苦瓜，烤竹筍，炸牛皮，一盤是炸的綠色薄片，一只像老鼠拖着尾巴的動物，一盤像蠶寶寶的白色長蛆，中間放了一大碗湯有香菜和蕃茄和小粒的蛋，最怕的是一些生豬血拌花生辣椒，陝西是貧苦的黃土高原，物質比較缺乏，能夠下肚的食物也是無奇不有五花八門，面對這些不認識的食物，女孩子缺乏勇氣嘗試，男生在聞到米酒香後，食欲敞開了，坐下來搶着看得懂的食物先吃為妙，兩杯米酒下肚，有人大膽地嘗試不認識的菜，除了酸辣還可以下口，桌上每個盤子被掃光，在工作人員解釋下，知道盤中有傣族人喜歡的竹鼠，青苔，蜘蛛，螞蟻蛋，竹蛆。
酒足飯飽之際，十幾個年輕傣族男生奏起音樂，有掛在腰邊的長短鼓，比陝西的腰鼓長很多，有兩人挑的銅鑼，有葫蘆做的笛子，有蘆竹做的笙，镲，琴，玎，竹簫，竹笛，二胡等五花八門，一群美艷的傣族少女，走到中央隨着音樂舞起來，五顏六色的短花衫露出小蠻腰，緊身的筒裙，特顯高挑細膩的身材和突出的三圍，潔白無暇的臉孔點上亮麗的大眼，挺直的鼻樑，像畫裡的仙子，扭動的身子像孔雀傲慢般藐視一切，雙手像蛇一樣要纏住對方的身體不放，看慣每天蓬頭垢面, 穿着不男不女的軍裝，處處要比天高的女同志，真懷疑是否到了天堂，那些無邪的傣族少女，扭動的細腰，上升雙手拉起挺立的雙峰，左右搖晃的臀部，把革命小將的腎下腺激發出來，眼睛隨著自己滿意的女孩轉動，一陣鼓聲後，舞女往人群走，用盡女性的魅力拉著那些失魂落魄的男生加入舞蹈隊伍，十幾個人的舞團擴大成為四層的百人起舞，剩下是那些嫉妒和氣憤的女知青在旁。
回家路上，隊長老金是被攻擊的對象，書記阿曼放出第一箭，她引用主席的上山下鄉運動的定義，是把共產黨的革命思想散佈給少數民族思想，教他們用毛語錄來改善他們的風俗習慣，想不到我們的隊長居然是受不起異性的誘惑，老金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頭頭，立刻回擊，毛語錄說過，“情況是不斷地在變化，要自己的思想適應新情況，就得學習， 學傣族舞蹈是錯誤嗎？ 你們是嫉妒傣族女人的美麗還是用有色眼光來看革命？“ 阿曼回答，主席說過“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妝愛武裝”, 我們不會被低俗的色情誘惑，老金回答，毛主席說過”共產黨人好比種子，人民好比土地，我們到了一個新地方，就要和那裡的人民結合，在人民間生根開花”， 阿曼沒有好氣的回答，那就等你的生根開花吧。
學校和識字班在一分場廣場的辦公室中，幾位成績比較好的知青，負責教課，幾位手腳利落的到橡膠園和指定的農場耕作，祖榮和另外三位是維修小組，支援需要機械知識的工作。
橄欖垻處於亞熱帶，天氣溫暖但多雨，平均白天25度，晚上18度，下雨後的晚上會降到10度左右，堂屋中火塘放射出來的熱氣非常舒適，維修小組最多的工作是清理被落葉堵塞的水管，或者連接被風吹斷的電線，工作地點在小溪旁機會多，傣族女孩喜歡留長髮，黃昏時候會成群結伴到溪邊洗頭髮，穿了七彩繽紛的短套頭上衣和長筒套裙，到溪邊直接走到水在腰際處，頭髮解開，用木梳子和肥皂把頭髮順着同一方向梳，祖榮目不轉睛地盯着，真想把這景象留在圖紙上，秋菊從二樓窗子，也被洗頭髮的場景吸引，三個女孩很像她識字班的學生，來到溪邊，果然是她的學生，天南地北地閒話，她們告訴秋菊肥皂是自己用蘆薈，杏仁油，和棕櫚油合成，加上茶油精做的，能夠保養頭髮柔軟和光亮，答應明天上學時送兩塊給老師，洗好頭髮，三個女孩往小溪中走到深處，除了頭和臉孔以外整個人泡在水里，傣族人傳說水里有妖魔，漂亮的女人會抓去做妃子，所以臉絕對不可以被妖魔看到，女孩回到岸上，祖榮差點窒息，上身短衣裡面只有單薄的內衣沒有胸罩，筒裙裡也沒有內褲，小腰上的肚臍上帶着水珠特別顯眼，貼身的濕衣服把玲瓏的身材突出像裸體，秋菊拍了呆望的祖榮一巴掌，警告他不要犯錯誤，祖榮回答你想錯了，我只是想如何把這景象留在圖畫上。
祖榮，秋菊和68屆的秦衛國一起到溪旁，帶來練習本和鉛筆，把傣族女孩洗髮的情景畫下來，也許受昨天的影響，今天有六個少女來到溪邊，她們欣然答應把洗頭的場景畫下來，女孩子圍著身邊看那些素描，唧唧喳喳的評語帶著芳香味，貼身濕衣服的胴體緊靠在後背，伸出雙手指指點點稱讚畫中的自己，唯一可惜沒有把她們美麗的服裝顏色畫出來，年輕氣盛的革命小將，兩年的造反活動把情慾擱置一邊，男孩子生理的自然反應是不受環境和時間改變，祖榮和小秦臉孔通紅的喘氣答不上話，秋菊看到這尷尬的場面，說因為沒有畫紙和顏料，只能用鉛筆在練習本上黑白畫，女孩子回答紙不是問題，傣族人生產的构樹木漿紙，已經有一千多年歷史，雖然紙張是象牙色，但是吸墨性好，不變色，不破損，容易保存，傣族的佛經抄本都是用這種紙，顏料也不是問題，西雙版納鮮花有千萬種，也有各種顏色的礦石，她們鮮豔的衣服都是用自己做的顏料來染色。
秋菊帶了學生給她的构樹紙和顏料回家，發現构樹紙厚而結實，可以接受比油畫顏料還重的塗料，適合用在這潮濕的地區，參觀過造紙合作社後，工廠也同意生產不同尺寸的紙張，問題解決了，至於塗料卻是大麻煩，植物性的彩色顏料必須和油，穩定劑，和臘混合，彩色的礦物質顏料需要和油混合，但是不適宜用在紙質圖紙上，無法將植物和礦物顏料一起成為多色彩畫上的塗料。
67屆的林紅兵原來就對化學熟悉，對繪畫也很熱衷，四位繪畫感性的知青，嘗試了不同的配方，放棄了無數次的失敗，有些塗料合成非常容易，但不久會變色，有些保色時間長，但在日久會有龜裂和脫落現象，傣族少女也參與顏料的研究和開發，竹樓的客堂放滿了炭筆的素描和失敗的彩繪，每天農場工作結束，七八位對繪畫追求無限的同志，在竹樓試驗不同的顏料配合。
半年的試驗和失敗，顏料問題過關，革命小將的攻堅精神，加上傣族人不斷提供新材料試驗，塗料是大量的石灰，石蠟，棕櫚油，加上染料粉調和後，放在暗處陰乾，在加色料時，混入少許茶油精和棕櫚油精，容易調和使用，超量的石灰成分的帶給畫面更有立體感，幾天後茶油和棕櫚油精揮發，色彩可以保持不變，再加其他顏料也不會稀釋原來色彩，畫筆在多次試驗下也成功，竹鼠毛做出的畫筆，細膩而結實，不容易斷裂也不容易彎曲，是理想的畫筆，問題全部解決，這革新繪畫被命名為”西雙版納石膏彩繪畫“。
黨的上山下鄉運動的目的，是給革命小將磨練和放逐，發放到北大荒，新疆，蒙古的那些小將是真正在修理地球，橄欖垻農場的紅衛兵，不但沒有挨餓，食物比在家鄉還豐富，精神上的愉快更是超過想像，有足夠時間追尋自己愛好，有醉衷於圖畫，有學習民族舞蹈，有習練傣族音樂，組織了話劇團和舞蹈團，比大串聯時候的生活舒服十倍以上，不需要與天鬥，地鬥，和人鬥，沿海來的知青，受外來的影響比較前衛開放，日夜生活在一起，每天悠閒的工作，常年溫暖的氣候，足夠營養的食物和大量賀爾蒙的吸收，早熟的革命小將從互相關懷發展到談情說愛，發生男女性關係的比比皆是，女知青懷孕不是大新聞，傳說一分場黨委書記老向，利用職權把肯和他睡覺的漂亮女知青調到分場辦公室，工作輕鬆還可以享受幹部待遇，更好的被保送到工農兵大學就讀，分場辦公室裡全部是相貌較好的女知青，進大學的女知青都是百裡挑一的，階級鬥爭中求生的知青，事不關己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離開分場遠的陝西知青，沒有像上海，廣東，和北京知青那麼招眼，天高皇帝遠再加上老李的照顧，生活輕鬆和安逸，西雙版納石灰彩繪圖六個傣族的少哆哩成為畫中的模特兒，她們熟悉橄欖垻地理環境，十個年紀相差不多的大孩子，帶了竹筒飯和秧簚飯，休閒時候到山頂，水塘，峽谷，叢林，和到處林立的佛寺廟，把淳樸的傣族姑娘，融合在自然的天地中，小秦開放性格和伶俐口舌很容易獲得姑娘的垂青，祖榮比較木納和靦敟，內向的個性和瘦小的身材，閃爍看人的眼神，引起大姐大的玉香注意，雖然比自己大三歲，母性的保護欲在玉香心中燃燒起來，祖榮不是勞動型男生，家裡所有粗活都是哥哥接下，慢條斯理的個性是當然，十個人上山，穿叢林，涉溪水，玉香永遠是帶頭，他永遠是墊尾，慢慢地帶頭是小秦和五個少哆哩，中間是秋菊和淑芬，玉香陪祖榮在最後，有時玉香替他背畫圖工具，被人關愛的感受非常舒服，從小祖父和祖母對祖光的照顧比自己多，嫂子給祖父母添加孫女後，他們的愛全部放到孫女上，祖榮在家裡像一個隱形人，中學住宿舍，團體生活沒有人會關心其他人，紅衛兵造反，他永遠是跟在隊伍後面，他是那些積極分子鄙視的對象，難得有異性朋友關心自己，現在有人聽他內心的感受和期望，玉香是能夠分享心中秘密的朋友，是可以信賴未來人生規劃的摯友，每天渴望見到玉香的願望越來越濃，懵懵懂懂的異樣感覺，在青春少年心裡萌芽。
十個人的繪畫隊伍在學校下課後結伴作畫，有秋菊和淑芬在隊伍裡，緋言流語無法加在他們身上，可是累積的作品堆滿在前廊，影響到其他知青，幾次批鬥會議解決不了問題，只有將成品送給其他知青，掛在分場辦公室和教室，將每天出外繪畫時間改成隔一天作畫，規定節省畫紙，每人每星期只能夠用一張，減少浪費而且給四位畫匠更專心求進步。
祖榮完全把自己投入在繪畫中，畫畫才有機會和玉香相處，處於熱帶和開放的民族性，玉香不但善解人意，思想和生活上比祖榮成熟多，他們經常會放下畫筆，看着遠處其他人擺景作畫，兩人隨意地靠在一起談風俗習慣，談文化差異，談飲食不同，話題永遠不會缺少，互相了解拉短了族裔的隔閡。
傣族人拜月節，玉香要祖榮陪她看月亮，從來沒有在夜裡相聚過，玉香在黑暗中，拉了他的手往橡樹園的山頂走，在一平坦的草地上鋪上竹席，要祖榮坐在身旁，對着中秋的全月，照着下面零零星星的竹樓，中國傳說的嫦娥奔月，傣族人的天皇兒子岩尖，是傣族人頂禮膜拜月亮的來由，習習的秋風帶來些微的涼意，玉香躺下來，把祖榮拉在身邊，從拜月的愛情故事轉到男女之間微妙的激情，玉香告訴祖榮心跳的很快，把他的手放到短衫內，除了看嫂子餵奶外，從來沒有接觸過女性的祖榮不知所措，高挺的乳峰有了變化，月光下的玉香緋紅的臉頰，吶吶的告訴祖榮不要停，在玉香挑情的呻呤和色誘的眼神，祖榮也產生生理反應，卻不知該如何收拾，玉香知道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女人，帶領他成為真正的男人。
玉香告訴祖榮，她曾經有過一些男朋友，只要雙方對上眼就到竹林或溪邊相好，不滿意就再不來往，初嘗顛鸞倒鳳的祖榮，在生理上得到滿足，更在精神上有了相知相愛的伴侶，生活的更為積極和快樂，其他知青卻認為他被異族女巫放蠱失魂，幸好玉香在學校是好學生，出外作畫也是敬業的模特兒，箭頭沒有射向她，秋菊警告祖榮不要被留在這荒野番地，玉香告訴祖榮不要擔心，傣族女孩從小就被教育不要未婚生子，她們有可靠的草藥避孕。
有玉香的相伴和鼓勵，祖榮的彩畫越來越好，超過其他知青，成為農場的名人，要他畫的不單是農場的職員，一些知青也要自己的畫像掛在竹樓客堂，傣族人也將那些美麗少女嫵媚的圖畫當成值得炫耀的藝術，祖榮在玉香的影響下，沒有得意忘形，更花時間來增加自己的技術和手法。
傣族是享受人生和追尋快樂的民族，很多風俗習慣和漢族相似，年初的花街節，是傣族慶賀除舊迎新的日子，男男女女盛裝到有溫泉的草坪上唱歌跳舞，年輕未婚男女互相挑戰對唱，雙方暇意時，溜到安靜的地方，試探是否可以成為未來的伴侶，不需要任何或承諾，不合適也只是一次鴛鴦姻緣。
四月中旬的潑水節是傣族的新年，傣族是虔誠的佛教小乘派，寺廟到處林立，供奉着不同的佛，以釋迦摩尼和彌勒佛為主，雖然文化大革命是要推翻宗教信仰，共產黨為融合少數民族團結，嚴厲命令知青不可以冒犯傣族人的宗教，潑水節原來叫“浴佛節”，三天慶典活動的前一天，一些年輕小伙子和少女上山和田野採鮮花，慶典當天人人都洗浴淨身，穿上盛裝美服，帶著盛水容器和鮮花到寺裡求佛給自己下年的保佑，然後給佛像洗身清潔，所以叫浴佛節，佛浴後拿鮮花沾上水，洒在家人朋友身上給他們一年的吉祥，幸福，健康，和甜蜜的愛情，晒水活動擴展到佛寺外，不再是沾水的鮮花，而是一盆盆的水，往不管認識和陌生人潑去，歡天喜地的潑水。
彩繪班要把潑水節的歡樂場景記載下來，整個農場只看到興奮的年輕人，互相潑水無休無止，看到陌生人立刻圍起來，整盆的水從頭淋下去，濕透的衣服貼在少哆哩身上，像是裸體的的仙女在戲水，遠處用心將精彩鏡頭搬到畫布的知青，累積了不少作品，一群搗蛋的傣族少哆哩從他們身後突擊，幾桶水把他們從頭到腳淋濕，可惜的是辛苦了一天的作品全部報銷，大家互相笑的倒下，農場一百多大孩子知青，混在快樂愛笑的傣族人群中，像小孩子一樣玩水惡作劇，沒心沒肺地忘記了革命的任務，忘記了修理地球的偉業，拿起水桶參加了這興奮的潑水節，傣族人相信佛浴後的水，撒在身上可以獲得佛賜福，被水潑的越多福也越多。
秋天的開門節是佛教的宗教節日，十月底農忙已經結束，佛祖在西天講經三個月後又回到人間，和尚也同佛祖一起出關，信徒到廟裡拜佛祈求保佑，傣族人敲鑼打鼓舉行盛會迎接佛祖，放火花，點鞭炮，放天燈，朋友親戚互相拜訪，年輕男女的尋找合適伴侶的機會。
1970年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成功的經驗，中央命令雲南軍墾農場改制為生產建設兵團，橄欖垻農墾農場一分場變成一師四團三營編制，工作沒有變化，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唯一是知青也被列入兵團成員，可以享受軍人的待遇, 西雙版納的知青，沒有受到上山下鄉的磨練，像在天堂裡渡假，工作不多，改制後的知青享受到免費軍裝和補給，充足食物的資源，思家的念頭完全被淹沒。
祖榮快樂地和玉香享受情侶般的生活，知道玉香曾經有過男朋友，傣族男女青年婚前可以自由戀愛，一但確定關係到婚嫁的地步，男方必須找媒人提親，女方除提出姑娘身價外，男方還必須送出的禮金有老人禮，灶頭禮，父母禮，兄弟禮，親屬禮，再加上豬幾頭，算下來總要兩，三千元，前年花街節認識的傣族男孩岩元，好過一陣子，岩元上門提親，因為拿不出父母要的彩禮，從此從玉香生活中消失，以後也曾經有過其他男孩，都沒有認真過，直到遇見祖榮。
岩元提親失敗後，偷渡到緬甸替一華僑打工，兩年後帶了錢再上門提親，家裡沒有理由反對，晴天霹靂的消息給祖榮的不是打擊，而是完全失去了精神和生存的依靠，從小生活和祖父母一起，在沒有母愛的環境中長大，從玉香那裡獲得的不單是異性的的慰籍，更能夠得到像母親，像伴侶，像情人一樣的支柱，突然失去玉香，還有生活的勇氣嗎？
玉香的婚禮在一個月後，她對這婚姻非常滿意，傣族女人能夠找到歸宿是一生唯一的目標，不但給家裡找到長工，也結束了到處招蜂引蝶的濫情，玉香忙著預備成為新娘，每天打理不少事情，外出作畫也不見人影，溪邊也不見洗頭髮吸引的魅力，那些女知青和玉香相處很好，更稀奇傣族人的婚禮，晚上都會到玉香家幫忙。
婚禮那天，祖榮一早背着畫箱到瀾滄江山頭上，把被遺棄的失落感發洩在圖紙上，竹樓其他二十個人，把玉香的婚禮當成自己妹妹出嫁，不對應該是入贅，傣族男人結婚後必須住在女家三年，承包所有家裡的粗活。
女知青渲染玉香的婚禮現況，新娘家把前一天新郎送來的豬，雞，鴨，魚，和竹鼠烹飪作為酒席的菜餚，中午新郎由家屬和朋友浩浩蕩盪地在象腳鼓，銅鑼聲中上路，沿路炮竹連續不斷，新娘家門口鋪了一條花花綠綠的地毯，一張桌子上供奉鮮花和米酒，新郎到了，一對新人坐到地毯上，由和尚念經祝福灑水，接著新郎進門禮金，付上樓禮金，進入堂屋後，再付禮金給新娘父母兄弟姐妹，堂屋中的桌子，有一公一母煮熟的雞，桌子鋪滿新郎送的首飾，珠寶，和新衣，新人跪在小桌前，聽拎父母和族長的祝賀，最後族長用一根白線從左到右繞到新人肩上，線兩頭壓用碗在桌上，宣告兩人的靈魂已經拴住在一起，酒宴開始，來客一邊吃菜一邊喝酒，未婚男女開始唱歌，婚禮移到庭院，傣族舞通宵達旦的舞起來。
祖榮在玉香結婚後，再也沒有見過她，這是人生的經歷過程，有更多時間來發揮他的作畫，從傣族姑娘洗頭玩水的背景，轉到大自然的風景，多元素的風格慢慢成為他的多元化的特徵。
林彪事件後，四人幫得勢開始整肅軍隊，去除對立分子，整頓城市留下的知青和失業學生，1972年大規模的知青下放運動又起了高潮，連指導員老李帶了三位幹部到竹樓，宣布要加建一竹樓，容納從陝西來的十八位知青，幹部帶了全體知青上山砍竹子，下溪搬石子在原來竹樓邊建造一棟新的竹樓，工作非常簡單，沒有繁雜的工具和技術，三星期竹樓完成，唯一需要專家來建造的是堂屋的火塘，在建造的火塘的兩天，不準其他人上二樓。
十四個女孩和四個男生，全是68和69屆初中畢業學生，因為家庭背景或政治因素沒有在69年下放，這次逃不掉，短暫討論後，新竹樓給所有女生，男生住原來竹樓，工作分配更簡單，插進原來的團隊。
知青顧小蘭的父親是渭南市北邊農村長大，私塾上了兩年，九歲就跟父親下田，關心的是每年的收成和如何減少蝗蟲災害，抗戰期間陝西沒有和日軍直接開戰過，但全中國青年概憤日本侵略饞吃的野心，尤其西安事變給把中國捲進抗日戰爭，上海淞滬戰爭，南京大屠殺，激起有血性的青年人，義無反顧地加入抗日陣營，顧小蘭父親拋下父母，到革命聖地延安參加八路軍，年紀小從勤務兵做起，身強力壯吃苦耐勞，在抗日戰爭雖然沒有機會立功，在解放戰爭中確實為革命奉獻，人民共和國成立，被編制到渭南一野十九兵團當上營級幹部，1950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十九兵團在彭德懷領導下是歷史上第一個中國軍隊對外參戰，1953 韓戰結束，回到陝西軍區渭南分區為團級幹部，英雄獲得美人眷顧，結婚次年家裡增加了小蘭。
祖榮對新知青沒有絲毫興趣，晚飯後也不參與男生色情地討論那些新到的女知青，十七八歲的姑娘，正是情竇初開幻想愛情的女生，文革小組託付的革命歷史使命，心懷着拯救中國民族的任務，抹殺了女性的嬌柔和依賴。
晚飯後他帶着畫具到山上或田野作畫，再也不到溪邊將傣族姑娘作為背景，奇怪的行徑引起顧小蘭的好奇心，她69年瑞泉中學初中畢業，學校停課工作沒有着落，父親利用軍中關係，編制到渭南軍分區宣傳部工作，悠閒的生活和工作，除了寫寫大字報和宣傳畫，不需要參加革命的打鬥，更不擔心會成為被批鬥的對象，這些沒有下放的前進分子，成了革命先鋒的群組，把躲在民眾群裡的頑固分子揪出來狠狠鬥爭。
1959彭德懷四人反黨集團鬥爭範圍很小，1971年林彪叛國事件發生後，給四人幫最好機會來整肅軍中不聽話分子，顧小蘭父親被抄家隔離審查，送進內蒙古監獄勞改，母親也被送進河南勞改監獄，小蘭被下放到西雙版納的農場，夾住尾巴求生存。
小蘭個子小小，容貌一般，加上顫顫巍巍的個性，永遠是被忽略的一員，農場和橡膠園不要小蘭，學習班不接受初中學生當老師，她和三位沒有單位要的知青，被派到維修小組，祖榮沒有理由和勇氣拒絕他們。
除了在收集橡膠汁時，維修小組工作很輕鬆，小將承受的革命任務不可以掉以輕心，必須接受農民再教育，為了避免觸犯黨賦予的要求，每天早出晚歸，好像完成革命大業一樣，筋疲力盡地回竹樓，無形中產生了共同意識，空餘時間跑到荒郊野嶺打發時間，在自由自在的時段，祖榮悄悄離開人群，將見到的景象草描在畫紙上，小蘭非常好奇，躲在遠遠地方看他作畫，小蘭下放前曾經畫一些振奮人心的海報，三年來在宣傳畫上，多少有些入門的技巧和方法，下定決心，默默地走到祖榮不遠地方，幾天後在好奇心驅使下越來越近，一天看到祖榮神來之筆，說畫的真好，祖榮憤怒有人在自己的天地內，小蘭羞愧的眼神，他忍住脾氣瞪她一眼沒有作答，繼續將瀾滄江上的小船放到畫紙上，兩小時後收起畫具，看到小蘭還在, 示意她一起回去。
第二天祖榮沒有阻止小蘭跟著，知道小蘭是中學的學妹，同情心油然而起，說話沒有以前敵視的口氣，小蘭也敢發問，逐漸成為祖榮的幫手和學生，傣族姑娘又在祖榮畫中出現，傍晚彩繪班又在溪邊抓畫景，小蘭從好奇到熱衷於這新鮮的繪畫，祖榮樂意教小蘭，兩人都是靦敟不善交際，但是青春期對異性的追求是無法排拒的，從繪畫中找到共同的語言和興趣，跳過相依為命的慰籍，祖榮走出失去玉香的痛楚，一對不起眼的情侶，不會被人嫉妒和讒言的。
四人幫怕軍中右派分子控制國家生產計劃，1974年建設生產兵團番號撤銷，再回到原來雲南軍墾農場名字，換湯不換藥一切還是原來制度和管理方法，只是取消了知青軍人的待遇，卻種下了問題的伏筆。
1976年9月，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創造者，人民偉大的導師毛主席，丟下混亂的中國去見斯大林，全國人民如喪考妣，為非作歹的四人幫組織文武打手預備掌權，在軍頭支持下，毛主席指定的繼承人，將四人幫全部送進監牢，中國終於跳出民族被毀滅的洪流，下放知青看到了盡頭。
四人幫驅除，革命元老和軍頭對毛主席指定的繼承人華主席並不相信，鄧小平接任副總理職務，他的第一要務是平反被鬥爭在地獄中生活的五百萬幹部，國家形勢的改變，修理地球十年的知情，終於拾回被踩在腳底下的尊嚴，盼望早日回到有親情的家，知情回鄉問題被平反政府幹部工作耽誤了兩年，一直到1978年中央才發布知青回鄉的四十個工作條款，其中一條款是，“農場知青一律按照國營企業職工待遇，不列入國家知青政策範圍”，這條款讓兩百萬下放到邊疆農場的知青，連回鄉的權利都抹殺掉。
消息傳到橄欖垻，知青們炸鍋了，回鄉參加高考或從軍的願望都消失一空，痛苦加失望蔓延在農場，在這混亂期間，一分場二分隊的一女知青在分娩中難產母子雙亡，因為農場的赤腳醫生，在午餐喝的酩酊大醉無法接生，知青內心由失望醞釀成憤慨，把診所包圍要向書記調查死因，要公開為母子舉辦追悼會，更要嚴懲這位出事的赤腳醫生，向書記用拖延戰術想把年輕人的三分鐘熱度冷卻，知青洞悉這伎倆再加上本身利益驅使下，知青沒有獲得回答，抬着母子屍體往景洪市前進，事件引起中央注視，命令地方政府加強對動態密切注意，不要造成全國連鎖反應，在抬着屍體遊行後的第五天，省領導終於答應所有條件。
二分隊母子死亡事件平靜了，其他分隊的知青的憤怒卻被點燃，毛主席說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應驗了，一個上海知青寫了兩幅驚心動魄的大字報“知青要做人” 和“知青要回城”，貼在農場辦公室牆壁，大字報觸動了所有知青的怨氣，不到一星期，景洪農場所有知青串聯起來要回家，省委們為安撫這些憤怒的知青，給知青貴賓級的接待，想用腐化和籠絡來瓦解他們的氣焰，作威作福的省委根本不把知青放在眼裡，接待會變成教訓大會，知青知道這些官僚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未來，在大會上發難，問他們有沒有自己子女被下放到鄉下，這些省委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多言，官僚氣十足的省主委站起來拍桌子大聲斥責知青，忘記他們下鄉的使命，受到外國資本家教唆來搞破壞，知青們全部退場抗議。
知青不肯罷休，組織請願團要上北京抗議，上書黨中央把雲南知青要求列出，中央指示省委必須安撫平息，省委讓請願團進駐昆明農場總管理局，聽候中央命令，不幾日那位官僚的省主委告訴知青，中央有電話指示，請願團立刻回到農場抓緊生產，配合地方黨委落實知青問題，不要犯下反革命的罪名，知青們知道再次被欺騙，不達目的不罷休，請願團在昆明市郊臥軌抗議，導致昆明進出火車全部中斷，消息傳出全國震動，省主委派出解放軍嚴加防備暴亂，三天三夜的臥軌，導致中央預備秘密對越南懲罰戰爭的軍用物質，無法按照時間送達邊界，軍方建議採取戒嚴令逮捕知青，事態嚴重性驚動到北京，中央同意請願團挑選三十六位知青到首都討論。
1979年1月2號衣衫單薄的雲南知青搭火車三天三夜抵達北京，沒有人接待，更不知道他們北京住宿地方，在風雪交加中請願團從火車站走到人民英雄碑前靜坐，兩天中，北京市民和其他地區回家過年的知青，趕到人民英雄紀念碑聲援雲南知青，食品飲料和禦寒衣服源源不斷送給請願團，外國新聞記者把靜坐的知青照片發布到全世界媒體，在國內和國際媒體的壓力下，1月4號國務院副總理和民政部部長接見請願團，答應在最短時間內改善一切，又是中央的拖延戰術。
中央命令省委小組到橄欖垻作知青的工作，一個沒有知識的老幹部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挑起更多麻煩，橄欖垻知青再掀起波浪，成立萬人絕吃抗議，提出“不回城，母寧死”的口號，中央只得派國家農墾總局局長來安撫和調查實際情況，經過知青割腕自殘和三萬人跪在這位中央首長前，局長確確實實害怕有新的意外發生，答應跪在台下的知青，立刻和中央領導通電話，今天一定會有一個肯定的回答，經過十幾小時和中央電話，局長在凌晨五點回到會場，懇求知青結束絕食，停止罷工返回原單位，中央領導已經明確表態，你們的要求在一星期內會有滿意的解決方法，他會留在橄欖垻直到所有知青回家後才離開。
第三天國務院發布六條知青回鄉處理辦法， 1979年初，下放到橄欖垻十一年的知青終於回家了，祖榮和小蘭從從容容地搭乘最後的卡車離開竹樓，一對步入中年的知青，不是捨不得這裡，而是不願意和一起吃苦的知青爭先上車，他們在這裡相依為命了七年，雖然沒有夫妻關係，卻比夫妻更為親密，在這裡互相安慰依賴給生活添加了很多快樂，生命充滿了存在的價值，回家是福是禍還是未定數，雙方家長能夠接受他們的關係嗎？街道辦事處能夠接受沒有婚姻的男女關係？面對着成堆的麻煩，需要慢條斯理來解決。
小蘭家離開火車站不遠，步行十分鐘，大門上生銹的大鎖把關，他們等到天黑又餓又累，到街口吃了一碗麵，夜深時兩個紅袖章的治安員，查問他們由來，回鄉證詳細檢查後，說這家好像沒有人住，從來沒有看到有人進出，帶到居委會辦公室，告要晚上就湊合在這裡休息，明天居委會幹部上班可以查明情況。
居委會主任帶他們到街道辦，由黨委書記親自接見，恭維他們為國家革命改造後光榮回家，慎重其事地把戶口登記冊拿出來給他們，記載小蘭母親在被送進勞改監獄後，不接受黨的寬恕能夠改過自新，交代犯罪事蹟，1972年8月17號在監獄畏罪自盡，父親在接到母親自盡消息後，痛不欲生，懷疑文化大革命的真正目的，自己在彭德懷身邊當過傳令兵，在解放軍也是團級幹部，現在淪落在監獄裡受盡苦頭，憂鬱在心加上百病在身，兩年後1974年11月29號，在冰天雪地沒有暖氣的監獄，一場肺炎結束了痛苦。
小蘭看完這戶口本，除了嚎啕大哭還能做什麼？黨委書記告訴小蘭，這房子已經在你名下，下放七年小蘭得到的結果是家破人亡，從家中小公主變為孤兒，生活還有意義嗎？ 進到家裡，厚厚的灰塵，和七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但是那些關愛卻無影無踪，抱着牆上掛的全家福照片，小蘭在疲勞和過度悲傷中入睡。
從小蘭媽媽墳上回來，祖榮帶小蘭到笵家村，起碼有兄嫂和祖父母在，一天兩班的公交車，十七八公里的路走上一小時，黃土路還是灰塵滿天，路況比十一年前更糟糕，前院大門一推就開，靜悄悄的，雞籠和豬欄裡也是空空蕩盪，房門沒有鎖，桌子上灰塵有半寸厚，不祥的預兆讓祖榮腿發軟，叫了幾聲只有空洞的回音，到不遠處鄰居秦伯家，看到祖榮，秦伯在流淚中告訴祖榮，1973年被毛主席召回北京擔任副總理，四人幫認為鄧小平是他們奪權的絆腳石，他們在失明主席前編造謠言說，鄧是黨內最大的走資派，周恩來去世不到兩個月，鄧小平被開除一切職務，四人幫為掃除奪權的障礙, 他們要將軍隊的控制權抓住手裡，命令各地親信的軍頭揪出軍中的反革命分子, 厄運降臨到與世無爭的笵家頭上，祖榮父親是胡宗南舊部，這關係讓三十一歲的哥哥以國民黨潛伏間諜被逮捕，在嚴刑酷打下根本無法交代無中生有的罪名，不到一個月遍體鱗傷下失血過多死在刑架上，大嫂阿鳳花兩塊人民幣領回屍體，埋在范家村附近山坡上，和女兒金花離開不知所向，祖榮父母在突然失去兒子，媳婦和孫女，又被套上反動分子家屬罪名，所有公民權利和糧票被取消, 當夜上吊跟隨兒子到極樂世界，不留在這人間地獄受煎熬。
祖榮平靜地回到祖父家，沒有滴下眼淚，生死離別在文化大革命中，已經是司空見慣, 背負了反革命家庭的罪名是永遠無法洗刷掉, 生活還是要繼續, 在祖父母和哥哥墳前鞠躬後, 兩人回到渭南小蘭家。
對回鄉知青的特別照顧，街道辦很快將兩人結婚證辦好，面對的現實是日後的日子怎麼過？小蘭堅持到工廠工作，街道辦介紹小蘭到一紙盒廠，用厚紙板做成的紙盒上貼上松花皮蛋標籤，送到生產廠家，工資以件數計算，每天可以賺兩，三元，三十歲的祖榮報考渭南師範學院美術系，輕易地成為大學生，正式學繪畫的基礎和工藝，1980年女兒小虹加入。
畢業後祖榮被分派到臨渭中學，離開家走路三十分鐘，有了收入小蘭辭掉工作在家做全職媽媽，看著小虹成長，是兩人最大的樂趣，像所有中國父母一樣，孩子是家庭的重心，雖然老師收入不多，足夠一家溫飽。
工作上祖榮不太順利，學校四年對繪畫，歷史，方法，和技術，學到很多基本知識，但是心中“西雙版納石膏彩畫”一直佔據他心中，想將這些加進教學方法，很多家長抗議和不滿，祖榮離開學校，租了畫室把在橄欖垻的作品展示售賣，兩年來收入跟不上房租，回學校教書本行，師範學院同學羅國慶拿到巴黎大學獎學金，要出國深造，推薦祖榮接替他在西安美術學院助教的職務，薪水待遇可以接受，更重要是有宿舍解決居住問題，全家搬到西安。
助教是教授的助理，輔助教授在教學上的細節和研究上探索，可是在名士派的藝術家領域，助教只是教授的打雜員，替教授抗畫具，上課點名，替教授整理家務和買菜，接送孩子上下課，修改學生作業，完全脫離了學術圈子，祖榮樂得清閒，每天處理一些不需要花腦筋的家務事，讓自己完全投入那與眾不同的畫壇天地。
1989年的六四運動沒有在西安沒有任何反應，天高皇帝遠隔岸觀火，事不關己，這是共產黨與天鬥，地鬥，人鬥政治中的搏鬥， 在美國政府過度關心下，惟恐中國不亂的政治企圖，對異議分子大開國界，躲在美國大使館的主犯經過談判後送出中國，更安排渠道讓一些六四學生頭頭逃出中國，開放簽證給任何申請到美國的留學生，在同學遊說下，祖榮也動心，助教每月薪水一百多，加上補助也不過兩百元，無法和那些在美國打工的同學比較，和小蘭商量後，祖榮接受在美國打工的同學丁沛晨的安排下，以旅遊簽證到美國，四十多歲才過人生的一半，奮鬥幾年還會找到快樂的家庭和餘生。
星期二，丁沛晨帶祖榮走路十五分鐘，到一家在大西洋路旁的獨立的餐館，遠遠看到停車場高高的招牌“蜀香園”，從廚房後門進去，五十多歲矮矮胖胖的老闆楊先生和差不多年紀的大廚王師傅用重慶話在討論今天進貨，四個男人忙忙碌碌在洗菜，刷鍋子，和燒水，沒有人中斷工作，沒有人看他們一眼，簡單了解祖榮背景後，楊老闆告訴他餐廳星期一休息，每天早上九點開始上班，晚上十點打烊，中午休息三小時，月薪扣稅後淨拿九百，假如同意今天就開始上班，祖榮在廚房的老劉帶領下，一起洗菜，工作簡單，把送來的整箱蔬菜打開，浸到水池裡，翻動幾次確定沒有泥土後，放進大菜籃給三廚處理，有皮的蔬果類打開箱子後，將捆綁的繩子解開就完事，洗完菜幫忙抓碼的三廚預備菜餚作料，切肉，殺雞，拔毛，清洗魚蝦，除了拿炒菜鏟以外，什麼事都做，十點半老闆娘楊太太和幾位女服務員上班，不到十一點已經有客人等，餐廳可以容納一百三十多人，牆壁上掛了不同塑料熊貓燈飾，一些廉價複製的國畫，標明是純正的四川餐廳，十一點半餐廳滿座，前廊還有等待的客人。
重頭戲是洗盤碗，打雜的小丁將收取的盤碗用推車往送到廚房，立刻回去預備桌子給下位客人，老劉將殘餚括到垃圾桶，盤碗和假象牙筷子放到高溫熱水中洗滌清潔，再過一次清水沖洗，祖榮不曉得熱水溫度這麼高，手伸進去立刻被燙傷，老劉丟了手套給他，繼續工作，祖榮燙傷的肉和手套摩擦痛不欲生，第一天上班不可以孬種，咬緊牙一直到兩點多才離開水池。
大廚炒了幾個菜，連同一些客人剩下的菜，前後工作人員一共十二人在餐廳共進午餐，老闆和老闆娘在辦公室吃，祖榮詳細打量前台的女同志, 年輕三位上海來的小咪，青島的妞妞，和台灣的阿妹，年紀比較大的福建人是美惠，另外兩位四川人是老闆遠親三妹和珠姐，吃了兩口飯王師傅開始發黃腔，都是成年人沒有人臉紅，三妹和珠姐會搭腔，越說越入骨，三位年輕姑娘沒有抗議，午餐結束，併幾張椅子小睡，三妹，阿珠，王師傅和二廚老李擺桌子打麻將，吆喝聲沒有吵醒那些打盹的。
四點半，王師傅把牌一推說上班了, 三妹把牌桌收好，每個人像機械人一樣回到工作崗位，五點客人進來，大廳前廊已經有人等位置，門外錦鯉魚池上的欄杆上也坐一些等候的老饕，非常火熱的餐廳，工作量比中午多一倍，祖榮背沒有直過，洗不完的碗盤筷子沒有盡頭，九點半灶頭終於熄火了，在最後一個客人走出餐廳，大夥筋疲力盡地胡亂塞飽肚子回家。
閒聊中少知道一些，老板楊先生在重慶就開飯店，嚮往美國生活，孩子要進大學，弟弟是交換學者在洛杉磯加大教書，用特殊才藝身份移民美國，帶來足夠資金盤下這餐廳，可以說是貨真價實的川菜館，立刻立足在洛杉磯餐飲界，大廚王師傅是楊老闆重慶老相識，兩年前從墨西哥偷渡到美國，在餐館打工，被楊老闆挖來，家小還在重慶，二廚老李和惡棍都是大廚帶來，抓碼的瘟神從其他餐館過來，洗碗的老劉是老實人安分守己與世無爭，打雜的小丁搭了六四的順風車到美國唸書，底子太差跟不上學堂講課，乾脆到餐館打工賺錢，和台灣喜歡唱歌的阿妹一起同居，上海小咪原來是華亭賓館大堂經理，嚮往美國富裕，參加旅遊團留在美國，美國的人道主義口號下，什麼反對一胎化，反對宗教迫害，反對政治逼害，美國在三年中批准二十萬中國人合法移民，小咪律師以一胎化政治壓迫申請到長期居留，先生是上海美國分公司的工程師，孩子有兩歲，一個人生活孤單和二廚惡棍搭起夥抱團取暖，惡棍原來在一國企公司當程序員，脾氣暴躁無法和同事合群，妻子認為他沒有出息，一氣之下參加旅遊團留在美國，高不成低不就，到餐館打工被王大廚看中，青島妞妞原來在一家外銷工廠當外貿員，美國拜訪客戶機會下留下來，一個人自由自在，不想吊在一顆樹上，生活的多彩多姿，男朋友不管黃黑白一概收容，都是露水鴛鴦，祖榮發誓自己一定要把住，不要辜負對小蘭的承諾，第一個月拿到九百元支票，留下三百元交房租和零用錢，六百元寄給小蘭，四千八百人民幣，這是他在中國教書二十個月的薪水，小蘭應該可以安穩地生活。
每天中午小休，對祖榮是一巨大的考驗，不會打麻將也不喜歡東家長西家短，不想把短短幾小時浪費在午睡，有時到餐館外走走，看到北邊高崇的內華達山脈，想起西雙版納的哀牢山，看到自己倒影在錦鯉池裡，變成相處兩年的玉香，回憶勾起往事在心中翻滾，為什麼不把以前的愛好拾起來？
星期一吃過午飯，走到一商業區中房東的書店，夫妻倆人都在，店裡有中文書籍，文房四寶和一些行銷中文雜誌，門口架子上有不同中文報紙，早起的客人拿起報紙，丟下兩毛五非常便利，這些買賣都是蠅頭小利，中國人的賭性是無處不生根，店裡賣彩票才是收入的主要來源，祖榮向老闆娘黃艷結結巴巴地說要買一些畫紙和塗料，黃艷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打量這其貌不揚的他，知道祖榮要想把所看目睹的景象留下來時，黃艷半信半疑，不管如何生意是生意，管他會不會畫。
餐廳午休時，祖榮帶着畫具，到外面取景抓下美的鏡頭，有時一個人在廚房把藏在心中的傣族姑娘和玉香，無拘束地裸體呈現在畫紙上，習慣國畫和西洋畫的同事，把祖榮當成瘋狂的梵谷第二，沒有人把他當會事，那些長脖子大胸脯穿著彩色奇裝怪服的女人，可能是星球上的美女？
星期一早上，賴在床上的祖榮聽到樓下有動靜，他拿了棒球棍悄悄地下樓，黃艷在廚房做飯，平常她都是吃完早餐，帶了午餐到店裡，看到祖榮神神經經地只穿了內褲，手上拿棒球棍，噗哧笑出來，祖榮也為自己的緊張感到好笑，黃艷大方地說，穿上褲子一起來吃我做的早餐，祖榮臉上漲紅地和黃艷面對面吃一頓好久沒有嘗試到的早餐，黃艷大方的告訴祖榮，因為月事來睡過頭，再三探詢下，祖榮把下放的經歷，和玉香的故事全盤向她傾訴，終於有人聽那些壓在心中的糾結，把最近完成的彩繪畫給黃艷看，沒有想到個子矮的祖榮居然還有藝術細胞，黃艷的藐視變成些微的崇拜，繪畫是她從小的夢想，給祖榮一些鼓勵的話，帶了飯盒上班去。
經過黃艷的激勵，祖榮花更多時間在繪畫，畫了又撕，撕了又畫，終於把黃艷的面貌嫵媚地呈現在畫上，星期一祖榮得意地把畫帶上三樓，向剛剛起床的黃艷邀功，看到被畫成如此美麗和嬌艷，黃艷激動的抱住祖榮說謝謝，異性的擁抱讓多月沒有接近異性的祖榮發生生理變化，黃艷對勃起的下體沒有拒絕，抽出手來安撫它，激情爆發高漲的性慾像脫韁的野馬，狂奔在草原上，經過激戰後兩人摟在一起，平息高潮後的舒坦，黃艷說這是給你的獎勵，你給我留下最美麗的紀念，祖榮知道她從小就喜愛繪畫，家境關係進了免費的四川師範大學念中文系，夫妻倆人都是中學老師，五年前靠李明輝叔叔，移民到美國來闖天下，辛勞的經營這書店，可以說終於有車有房了，但是代價是老李對房事的興趣逐漸下降，從此星期一是祖榮獲得心裡和生理上慰籍的日子。
在黃艷鼓勵下，祖榮的彩繪畫，有的是眼前的景象，有的是記憶中的西雙版納，兩年也積下好幾十張，蜀香園二廚惡棍被一家新開的川菜館挖去，帶了小咪一起跳槽，在王師傅大力推薦下，祖榮從抓碼升為二廚，薪水增加不說，起碼工作重要，說話也有力量，前台女服務員，趴過來攀關係獻殷勤都被擋在外，有黃艷一個女人鼓勵自己，享受魚水之歡夠了。
小台北的台灣移民越來越多，中餐館像雨後春筍冒出來，楊老闆開始籠絡和關心員工，培養一位廚師不是半年一載能夠達到的，楊老闆看了祖榮的繪畫，新奇感和青藍色為主色的彩繪畫非常搶眼，建議他將幾幅畫掛在進門口，祖榮將這好消息和黃艷分享，挑了四幅雙方都滿意地掛上。
一個炎熱的夏天，廚房剛剛忙完祖榮坐在小板凳上休息，楊老闆帶了一個白人老頭和一美麗耀眼的東方女孩過來，指著祖榮說，前面的畫就是這位先生畫的，這老頭子看到祖榮手臂上蓋滿了被熱油燙傷的水泡，不可思議地搖頭，用英文和東方女孩子嘰里咕嚕說話，女孩介紹自己叫趙倩，在這猶太人的藝術公司任職，老闆叫施奈德，他的公司在洛杉磯是數一數二，他非常欣賞你的畫，沒有太多的寒暄，雙方握手算互相認識了，接下去一星期，趙倩和施奈德幾乎每天都到餐廳不是午餐就是晚餐，卻沒有到廚房找祖榮。
星期天晚上祖榮在回家路上，一台賓士車在他身旁停下，趙倩從車子出來，請祖榮上車，到了一家酒吧，在趙倩翻譯下，祖榮終於知道施奈德的意圖，他告訴祖榮，在他三十多年美術職業生涯中，第一次看到和傳統以及新潮流完全不同的繪畫，這是一個異軍突起的藝術，他要祖榮辭去餐廳工作，律師可以用特殊人才方法辦永久居留，搬到帕薩迪納他們租的公寓，每個月給他四千元薪水，什麼事都不要做，心情好的時候畫一些畫，將來每幅畫賣掉，公司和祖榮六四分成，沒有白吃的午餐，在美國也有餡餅從天上掉下來？祖榮不相信幸運之神會找上他，趙倩拿出一份中英文的合約，耐心地解釋，祖榮在半信半疑的夢幻裡，答應考慮幾天，這是可求不可遇的機緣，假如浪費了幾年，還是無法打進美國主流畫廊，再回去掌鍋，是否給人看笑話？
第二天把這奇遇告訴黃艷，得來的是高興和鼓勵，雖然是露水鴛鴦，不要自私地把他梏牢在身邊，這難得的機會給祖榮追求的夢往前進了一步，不管未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曾經嘗試過也努力過，不成是你的運氣差，能夠把你心中的彩繪放光彩，你的夢想就達到了，在黃艷的鼓勵下，祖榮告別了餐館那些單純的朋友，兩年來和黃艷的孽緣也中斷，沒有傷感沒有遺憾地搬出蝸居三年蒙特律的小天地。
帕薩迪納是洛杉磯的老區，二百年前, 東部的英國移民往西遷移，選到洛杉磯這裡群居, 一百七十年前加州成為美國的一州, 一百三十年前開始的玫瑰杯橄欖球賽和玫瑰花車遊行就在帕薩迪納舉辦, 四棟相連五層的方形樓房圍住中庭的花園，游泳池，和網球場，新蝸居是兩個套房的居室，客廳大玻璃窗外是，高崇連綿不斷的山脈，另外一邊是陽台下的中庭花園，趙倩告訴祖榮，施奈德要他住在這遠離華人，安心畫畫，她每星期過來帶他到中國超市買生活用品和食物，假如有特別緊急需要，可以打電話給她。
祖榮像被拘留在一人生地不熟的大監牢，左右鄰居都是異色人種，見面除了笑，說不出一句話，看到游泳池裡戲水十幾歲的女孩子，思念小虹的心被懸吊起來，她們母女生活應該比較充裕，三餐不繼的日子被忘記，祖榮偶爾會走出公寓大樓，老舊市區狹窄街道兩旁的梧桐樹，擋住炎熱的陽光，不遠山脈鋒銳的山脊線比西雙版納哀牢山山要峭的多，絕心要用自己的力量爬到最高的山峰，要站到世界藝術領域的頂尖。
每個星期六趙倩和祖榮到中國超市買菜，午餐就在附近中餐館解決，趙倩是石家莊人，父親在中車集團石家莊車輛廠任職高級工程師，母親是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婦科主任，高考到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她從小嚮往畫畫，可惜在繪畫上天份不夠，轉移對中西的美術演變歷史發生興趣，1989六四運動爆發，她沒有到天安門靜坐，但同情參與的學生，組織學生為靜坐學生送飲食，帳篷，衣服等等後勤工作，大學畢業，徵得父母同意，拿到南加大國際貿易碩士全額獎學金，告別成長二十二年的祖國，看看在異國是否可以找到不同的生活方式，畢業後，以為自己專業能夠輕易找到工作，當年美國發起海灣戰爭，石油危機影響全世界，美國金融機構信貸膨脹失控，經濟一落千丈，人求事到處都是，終於靠着大學的本科美術史，參加施奈德的美術諮詢顧問公司，擔任發掘流浪在美國的中國藝術家的任務，工作輕鬆酬勞合理，工作四年接觸過不少中國來的藝術家，但是都是白費力氣和投資，雖然氣餒，施奈德卻不在意，知道要找到一個扶得起的藝術家，比中彩票的機率還小，所以還能夠安心的拿薪水。
趙倩從來沒有探詢祖榮的工作，也不和他討論畫畫上的任何意見，三個月後，祖榮告訴趙倩，他完成二十幾幅畫，邀請史乃德來鑑賞和提意見， 施奈德和趙倩對每一幅畫都詳細審核，花了兩小時討論細節，施奈德恭喜祖榮在三個月能夠完成怎麼多畫感到欣慰，唯一的意見是，將色彩色對比鮮明度擴大，特別將藍色顯出，要祖榮完成一百幅以後再研究下一步。
有了老闆的肯定，祖榮投入更多的時間畫畫，老闆提示要色彩在畫中綻放，果然強烈的色彩對比，西雙版納石膏彩繪畫，跨進入另外一個境界，完全脫出野獸派，印象派，抽象派，超現代派的範疇，祖榮對這修改非常滿意，一年後施奈德在看過所有作品後，決定籌備一畫展。
記者招待會，被邀請的中外新聞，電視媒體，和藝術雜誌記者攝影師幾十人圍住祖榮發問題，通過翻譯，祖榮將西雙版納石膏彩繪畫的來由，加上下放的生活情況告訴好奇的聽眾，兩小時的採訪和施奈德公司送給記者的車馬費，誇大其詞的報導給沉靜的洛杉磯藝術界產生很大的震動，一個完全不同于傳統，脫離現代化的畫展，要落根在美國西部牛仔文化的加州，誰說加州是嬉皮的原產地。
挑選出六十幅畫展示，趙倩為祖榮置裝，鏡子中披上西裝領結，祖榮被未來的前景熏的混混滔滔，在這異國能夠打開自己的前途嗎？或許是一次失敗的畫展，再回到餐廳打工，一切交給趙倩了，畫展在帕薩迪納的洛頓賽蒙博物館，公司副總將祖榮和畫作了簡短的介紹，施奈德帶參觀人士到展覽廳，祖榮不相信畫廊展出的，全部是自己的作品，接待員解釋每張作品的由來，這是母親帶着雙胞胎女兒在河邊洗頭，這是每年一度潑水節女孩子歡悅地被潑水，祖榮被嚇到作品標示的價格，，一幅畫要兩萬美金？還有幾幅五萬，美國真是一個富裕的國家，中國一幅有百年甚至千年歷史的作品，人民幣一萬已經算是天價了，管他的，賣出一幅能夠分到一萬美金，這是中國中學老師二十年的薪水，拿到這筆巨款，起碼可以在西安買一棟像樣的房子，足夠餘生有棲身之地，再努力幾年， 回中國。
第一天展示結果令大家非常驚訝，只賣出傣族姑娘在溪邊梳頭的畫，施奈德在不安中帶着失望，趙倩送祖榮回家路上，告訴他這是很正常的，一個在美國畫壇的陌生人，要收藏家將不熟悉的新作品買來，需要很大的說服力，相信施奈德，他會將你的畫在世界畫壇上大放異彩。
晚飯後，趙倩來電話要祖榮打開電視，雖然聽不懂討論內容，但是明顯是一些藝術評論家在介紹和批評祖榮的彩繪畫，褒揚和詆毀的專家各佔一半，捧上天的讚揚和踩在腳下的鄙夷在爭吵中，吸引了觀眾的興趣。
第二天祖榮看到有十幾幅畫多了”已售“的標籤，都是高價位的作品，昨天結束時，只賣掉兩幅，難道晚上還有收藏家來買？好奇地問趙倩，回答是不要多問，這是推銷策略，今天的觀眾會比昨天多兩倍，祖榮安靜地看戲法怎麼變下去。
趙倩向來賓解釋畫中的含義，不曉得趙倩的介紹是否，唯一知道的是，確實有人開始買畫，展示結束趙倩興奮地告訴今天賣出二十一幅，預計明天成交會加倍，看到祖榮懷疑的眼光，趙倩說出貼上”已售“的標籤是假的，這是一種銷售策略，猶豫不決的收藏家聽到昨天晚上在電視上的爭論，吊起了他們的好奇心，不願意落人後的買心，要來看看這新的繪畫到底是什麼？到了展示廳，看到已經賣出怎麼多畫，絕對不放棄未來有巨大升值的收藏品，買賣買賣是資本家的拿手好戲。
四天展銷賣出五十二幅作品，祖榮他分到一百零二萬，折合人民幣九百多萬，這是做夢嗎？趙倩帶祖榮到附近的美國銀行，祖榮半信半疑的把支票交給業務員，換來的是一本小小的支票本和一張信用卡。
成功的展示會，施奈德要祖榮繼續作畫，預備半年後到美國影劇界和世界富豪聚集的比佛利山莊的卡洛勞倫斯畫廊展示，同樣的宣傳和記者招待會，作品價格卻提高了一倍，又是一個成功的展銷會，銀行的存款節節上升，他的永久居留證也拿到，祖榮想把小蘭和小虹接到美國，律師回答，可能要三，四年才會批准，不管多久祖榮不會在飛黃騰達後把糟糠之妻忘記。
西雙版納石膏彩繪畫聞名世界是從洛杉磯起源，接連在舊金山，紐約，邁阿密的展出都是銷售一空，不到四年美國收藏家無條件接納這新穎的藝術作品，施奈德趁熱打鐵，在倫敦，巴黎，維也納，和米蘭舉辦畫展，西雙版納彩繪由美國帶到歐洲，受到至高的榮譽，如同當年梵谷和畢加索一樣慢慢地被大眾接受，趙倩陪同祖榮參觀歐洲的美術博物館，巴黎的羅浮宮，馬德里的普拉多博物館，巴薩隆納的畢加索博物館，阿姆斯特丹梵谷博物館，弗洛倫斯的三個美術博物館，以前只在書本上看到世界大師級的鉅作，栩栩如生地在三尺距離面前，激動的心情帶著眼眶中的淚珠不是他人可以理解的。
祖榮對亞洲巡迴展非常亢奮，在美國努力七年後，踏上世界級大師的位置，彩繪展示在，新加玻，台北，香港，上海，和北京這些華人的天下，闊別祖國的油墨回家了，施奈德公司的宣傳非常有煽動力，更打入收藏家的好奇和虛榮心，展出不像藝術品展覽，像是新產品的促銷會，所有作品被搶購一空，在台北第二天，祖榮接到旅館櫃檯電話，有人在大廳要見面，祖榮根本沒有親戚和朋友在台灣，一位婦人帶了一個和小虹很像的年輕女士，女士看到祖榮叫了一聲哥哥，告訴自己是笵祖偉，女兒仙霞在念大學，看到祖榮的懷疑眼光，拿出一張陳舊的照片，一張祖榮也保存了多年的照片，上面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父母，在襁褓中的自己和四歲大的祖光，祖榮看著自己的妹妹，諾諾無言不曉得怎麼開口，終於問爸媽好嗎？祖偉在嗚咽中說母親十五年前胃癌過世，父母兩人相依為命多年，一下失去家裡的支柱，生活沒有依靠，整個人像洩氣的氣球憋缩了，父親是胡宗南的嫡系子弟，大陸淪陷胡宗南必須承擔巨大責任，監察院要彈劾他，在蔣介石的庇護下逃過一關，但是兵權被解除，派到浙江外的小島大陳，成立反共救國軍，也有幾千人的游擊隊，不時偷襲浙江沿岸一帶，自稱是反攻大陸的前驅，胡宗南的不得意，跟隨他的人在軍中當然被排擠，祖榮父親到台灣後，分配到國防部資源規劃司任職少將高級參謀，在中國的軍中派系鬥爭同樣被搬到台灣，祖榮父親是陸軍官校陝西第七分校出身，不被正統的黃埔軍校學生接受，眼看後起之秀都節節高升，他的少將官階在原地踏步三十年，雖然分配到將官宿舍，卻沒有勤務兵，也沒有吉普車，那些剛剛軍校畢業的少尉，不到二十年成為自己的頂頭上司，滋味實在不好受，挨到退伍年齡，領了十幾萬新台幣退伍，想做生意資本不夠也沒有經驗，想到公營事業再做幾年，年紀是難關，八零年代台灣經濟起飛，股票每天都有機會成為漲停版，只要選對股票，十幾萬的百分之五的漲停板是五，六千元，可以輕鬆地生活一個月，沒有預料到的是好日子沒有幾年，同睡一張床的妻子先離開人間，祖偉嫁到高雄有孩子，要他搬過去祖孫三代住一起就近照顧，但是那裡天氣比台北熱多了，而且人生地不熟，還是留在台北好，一個人生活，白天跑證卷行賺了錢就賣，小吃小酌夠了，不要做飯天天換口味，生活更暇意，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瘋狂的股票給台灣造就不少平地竄出的百萬富豪, 沒有底子的財富經不起殘酷現實的摧殘, 國民黨退到台灣, 政權幾乎快被消滅, 韓戰是台灣生存的轉捩點, 在美國的支持下, 台灣經濟成長保持每年10% 左右, 達到所謂錢掩腳背的地步, 資金累積給市場游資增加, 大量資金投入股票市場, 出口壓力下，台幣大幅度升值，讓存在國外的美元資金大量流回台灣，股票市場增加游資兩，三倍, 從1985年起短短五年，台灣股市足足成長十二倍, 銀行以8%利息貸款給股友, 賣出去的股票利潤起碼是10%, 賺錢太容易了, 不管是炒股大鱷, 或是耕地老農, 都丟下工作到證卷行報到, 沒有想到的是波斯灣戰爭後, 美國經濟放緩, 經濟走下坡, 再加上銀行信用緊縮, 影響到台灣的出口貿易, 在1990年, 台灣股票從一萬兩千點跌到二千四百點, 成片股民大大失血, 更糟糕的是無法還銀行的借貸, 祖榮父親好不容易在股票上賺到的幾百萬, 全部成為廢紙一文不值, 祖偉先生唐明強也損失不小，幸好投入不多，祖偉知道父親一生儲蓄泡湯，懇求他搬到高雄同住，父親終於同意，搬家前，要把同枕共眠老伴從靈骨塔領出一起到高雄。
失去了曇花一現的身家，抱着五十年老伴的骨灰，祖榮父親在回家路上，像沒有靈魂的幽靈，口中念着老伴要回家了，在過馬路時被闖紅燈飛馳的摩托車撞上天，摔下來伴同破碎的骨灰罈一起消失在世界，祖偉將父母兩人靈位接到高雄，起碼每年可以拜祭, 祖榮對自己父母除了唯一照片上看到，從來沒有接觸和依偎的父母沒有特別的感情，看到自己妹妹的傷心，不曉得應該如何處置這情況，告訴祖偉，後天和你到高雄給他們上香。
三個半小時莒光號特快到高雄，妹夫唐明強在車站接他們，妹夫長的方頭大耳，果然是軍人家庭出身，他的父親和祖榮父親一樣都是胡宗南部下，遭遇同樣在軍中被排擠的生涯，唐明強在眷村裡長大，耳濡目染環境下和政治宣傳色彩中成長，唯有當兵衛國才是真正男子漢，家庭背景難在陸軍發展，高中畢業進入了海軍官校，畢業分發到剛剛從美國接回來的遼陽號飛彈驅逐艦擔任中尉航海官，海峽兩岸相安無事，沒有戰爭的威脅，除了每月護航補給艦到大陸沿岸的金門馬祖外，偶而到南海的太平島宣示主權外，一年出海日子聊聊無幾，艦上官兵也落的清閒回家過夜，二十五年軍人生涯，僧多粥少沒有特別關係，上升是沒有希望，上校退伍換到商船大副執照，加入從大陸遷移到台灣的招商局，改名為陽明海運的貨櫃船當大副，航線是台灣到加州的奧克蘭，優厚的薪水，工作一年休息三個月，家裡生活提升，也給他體會到美國的生活環境和經濟條件。
趙倩和祖榮，妹妹一家，連同仙霞男朋友一起在旅館的牛排館晚餐，知道趙倩是祖榮經紀公司的助理，幫忙和打理祖榮在美國的日常生活，更是祖榮到國外參展的保護人和翻譯，席間仙霞一直問趙倩美國留學的各種問題，仙霞在台北科技大學念建築系，非常用功，希望將來能夠到美國深造，趙倩告訴她，到美國進大學不是問題, 她就是在中國大學畢業，申請到美國大學獎學金來念書，祖榮看到仙霞如此嚮往美國生活，問她是否希望到美國，燦爛的笑容在仙霞臉上綻放。
面對着從來沒有見過的父母照片，兩罈大理石的骨灰沒有給祖榮太多的感情牽連，上完香鞠躬離開靈骨塔直接到高鐵站回台北，告訴仙霞預備材料申請美國大學。
飛機上祖榮像在油鍋裡翻騰的炸麻花，心情起伏不定，十一年前是留在美國的非法移民，今天是世界級的藝術家回到北京, 把下放時期在西雙版納創立的石膏彩繪從美國輝煌地帶回中國，多年沒有見面的小蘭和小虹不曉得她們會到北京和他見面嗎？漫長累積的思念並沒有減淡。
出了邊防大廳，就看到小蘭和小虹，兩人體重都有增加，小虹從一青澀的少女成為苗條淑女，除了笵家遺傳的濃眉小眼外，沒有一些記憶中的小虹存在，小蘭看到闊別十一年的丈夫，是喜是怨淚水不停的流下，推開習慣美式擁抱的祖榮，細細端詳這世界頂級的藝術家是否還是以前的祖榮。
麗池卡爾頓飯店的套間在頂樓，整個北京市在腳下，第一次到中國的首都，祖榮是悲是喜？三十多年前懵懵懂懂的少年被下放到農場，為了打發時間和繼續自己的興趣，走向繪畫路途，掙扎了二十年中國的藝術界無法容納這創新的藝術，非法留在美國，靠體力的廚房工作來糊口，居然在這陌生的國家打造出今天世界級的藝術家位置，人民幣一百元的畫無人問津，今天沒有一幅畫低於十萬美元，天淵之別是無法想像，這不是自己辛勞的成果，是施奈德和趙倩為自己創造的天堂。
祖榮告訴小蘭，她的移民身份在一年內可以拿到，小虹因為成年，無法用公民子女身份申請，必須用其他途徑，可能還要幾年時間，小蘭說十一年都等了，多等一些日子沒有問題，母女相依為命已經習慣，小虹問題解決後一起到美國。
第二天一早，櫃檯通知祖榮，嫂嫂和侄女在大廳，還認得三十五年沒有見面的嫂子阿鳳，臉上增加了年輪的標記和滄桑，侄女金花是步入中年的婦人，完全承接了大哥的特徵，大嫂抱着祖榮嚎啕大哭，彼此都認為對方已經不存在，大嫂斷斷續續地說自己的故事，離開笵家村回到娘家，父母可以庇護落難的母女，半年下來卻受夠了嫂子的惡毒排斥的眼光和冷諷熱嘲的言語，父母不捨地讓她帶著女兒到西安，文化大革命沒有結束，工廠學校都在停頓狀況，只有軍工廠為了保家衛國的任務繼續在生產，工人來源是大問題，阿鳳經過審批終於找到工作和棲身之地，金花在小學畢業沒有繼續上學到附近食堂幫忙，改革開放後，母女倆人在工廠外包下一小餐廳，居然做的風風火火地，阿鳳看到報紙，沒有預料到自己小叔已經是世界級的畫家，帶了金花到北京來認親，小蘭也看到自己的嫂子和侄女。
三天北京的展示非常成功，一百多張畫銷售一空，到底是自己的畫被現代的中國收藏家接受，或是被一窩瘋的富豪買來炫耀？祖榮不想在這裡尋找結論，只要有鈔票分才是最重要。
回到洛杉磯，祖榮對趙倩給他的八百七十萬的支票不曉得是否真的，趙倩帶他到銀行，銀行經理把支票反复研究，電話施奈德公司確認支票的真實性，回到公寓，祖榮對這麼一大筆鈔票存在銀行非常不放心，問了一些美國銀行安全性和管理法，當知道存款利息這麼低，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
祖榮是安分守己的老實人，不會花言巧語，不會向女人獻殷勤，對錢財也沒有概念，趙倩告訴祖榮，錢存在銀行是可靠的，但是並不擔保銀行不出問題，假如銀行宣告破產被政府接收，政府給存款人的最高賠償額度是二十五萬，祖榮臉色大變，目前存款超過一千萬，天有不測風雲，假如美國也來個文化大革命，這些錢就全部打水漂了，看到祖榮的擔憂和焦慮，趙倩說其實錢存銀行是最笨的方法，些微利息的定存也無濟於事，炒股票得法是最容易賺錢的途徑，可是一個失誤會血本無歸，做生意需要有生意頭腦和商人的奸詐，開餐館是自殺最快速的方法，買房子出租麻煩是少，卻變成房子的奴隸，每天為住客維修房子，我們一起工作八年，我的為人你應該相信，你是一個正直和有正義感的人，是一個需要幫忙的人，我們可以合作將你的資金加上我的儲蓄成立一公司，來投資一些穩當和有盈利的事業。
合資公司順利成立，名字就叫榮倩有限公司，祖榮佔百分之九十股份，雖然趙倩的投入不到二十萬，在祖榮堅持下趙倩持有百分之十，沒有趙倩的支持和幫助，祖榮不會有今天的資產和地位，是趙倩打造出來今天的祖榮。
第一筆投資是在洛杉磯富豪集中地比佛利山莊買下一棟七百萬的山景房，三個月裝修後，祖榮從帕薩迪納的公寓搬到這豪宅，慶祝祖榮的新居，趙倩約了一些同事和男朋友猶太人艾薩克，到最負盛名的牛排館慶祝喬遷之喜，艾薩克是趙倩研究院同學，喜歡冒險和旅行，經常參加一些極限的運動和旅行，是洛杉磯一家銀行的風險投資人，經常到國外考察，兩人交往十年，都不想被一張紙束搏，是朋友也是情侶，偶爾兩人在約好週末相聚，無憂無慮的生活，在大眾取鬧下，祖榮為自己的驕傲喝了不少酒，十多年從一個身無分毫的窮教員，今天不但身價千萬，更頂上世界級的藝術家的桂冠，腳步闌珊地走出餐廳，艾薩克回公司交易一些亞洲地區的風險投資，趙倩把爛醉的祖榮送回家，相處八年頭一次把祖榮送上床，坐在臥室外的陽台，遠處黑呦呦的太平洋是她和祖榮的祖國，來到美國唸書，工作，打造自己天地，已經是三字頭了，每天辛辛苦苦為生活奔波，工作十二年所得的報酬，沒有一個英文大字不識人的百分之一，世界上公平嗎？
祖榮叫口渴，趙倩拿了一杯水給他，看他滿頭大汗，拿毛巾擦，胸前也濕透，把他抱起來把西裝和襯衣脫掉，肌膚相接，身上的香水味將祖榮的腎下腺釋放出來，把趙倩衣服連脫帶撕地去盡，趙倩沒有抗拒完全配合祖榮的需求來滿足他。
闖入的陽光驚醒了祖榮，看到旁邊裸體的趙倩，嚇的閉上眼睛，希望這不是真的，趙倩看到祖榮的恐慌和驚呆，轉過身摟住祖榮，告訴他這是我心甘情願地給你，不要擔心你的家庭，我不會破壞任何人家庭，今天我們在事業上是合夥人，我們也可以在生活上是伴侶，我要搬過來和你住一起，直到你妻子和女兒來美國，祖榮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沒有趙倩八年的照顧和關心，他永遠不會成為世界級的藝術家，這是回報趙倩的最好方法。
生活像初戀的情人，祖榮在趙倩引導下，擺脫了心裡中婚姻的枷鎖，她告訴祖榮，和艾薩克在一起是感情上的依賴，也是生理上的需要，沒有必要將雙方的未來鎖定，能夠相處就聚在一起，發現雙方失去吸引力時，沒有依戀地分手，自然產生的情愫減低了心理的負擔和糾結不清的倫理問題，趙倩比女兒小虹大十歲，可是無論在生活上和精神上，都是祖榮需要的救命稻草，趙倩將合資公司和祖榮私人帳務搞的清清楚楚，雖然同居在一起，日常的開銷還是平分。
家裡有了支柱，生活上了軌道，在趙倩精心的照顧下，祖榮的心靈湧起創作的動力，花在繪畫時間增加，對自己的作品感到非常滿意，以前的作品像學生交差了事，現在的作品參和了愛與恬，施奈德對趙倩和祖榮同居由反對轉成贊成，作品的成熟和價位上揚掃除一切猜疑。
趙倩告訴祖榮，和施奈德公司的合約再一年就到期，公司一定會提出優厚的條件要求繼續簽約，趙倩建議我們都跳出這公司，我做你的代理人，不要被綁死，有權和任何藝術公司簽訂一次或多次代理合約，最重要的是，任何合約不能夠在中國和亞洲有約束權，歐美收藏家購買的最高額度不會超過七位數字，亞洲收藏家出的價格是沒有頂限的，尤其在中國，改革開放後經濟起飛，從一窮二白的生活條件，發展到處要和歐美人民生活攀比，在飲食上接受西餐，買名牌衣服包包，買車，買葡萄酒，添加意大利家具，買古董，買藝術品，身份的高低是看堆積的錢有多少，暴發戶的心態左右了中國人五千年累積下來的含蓄的文明。
仙霞大學畢業，申請到舊金山奧克蘭市的加州藝術學院，攻讀建築碩士學位，唐明強也向公司申請調派到奧克蘭碼頭工作，全家預備移民美國，祖偉拜託祖榮替他們租一環境治安好的住房，趙倩找她同學幫忙物色，好的住宅都在東北邊的奧克蘭山上，一排排的房子沿着山坡往上，金門大橋，海灣大橋，和舊金山的高樓大廈一覽無遺，貨櫃碼頭近在眼前，趙倩盤算下，租一棟交通方便但治安差的公寓房每月三千，買一棟山坡上獨立的房子七八十萬, 不但環境好治安無慮, 首付一半後，剩餘的房貸每月二千，還是買比較划算，經過唐明強同意，祖榮首付一半買下一棟有海景四臥室的房子送給妹妹，到仙霞學校開車二十分鐘，到唐明強的上班碼頭三十分鐘，比起台灣的公寓樓，像在天堂生活，祖偉念念不忘哥哥的首付，祖榮回答，我是哥哥不照顧你照顧誰？將來有能力就還我，否則送給仙霞做嫁妝。
祖偉對哥哥和趙倩同居一些也不驚奇，沒有趙倩的提攜，哥哥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在事業上她是祖榮的導師和貴人，在生活上照顧的無話可說，趙倩比祖榮小二十五歲，漂亮耀眼，個子比祖榮高，身材更是無法挑剔，談吐不卑不亢進退有條有理，大氣的親和力，自然而然被她的魅力征服，何況和嫂子從來沒有見過面，照片中的是一土里土氣的農村婦人，如何和趙倩比？
祖榮在趙倩籌劃下，和施奈德公司合同沒有續約，精明的猶太人雖然知道祖榮跳出合約的原因，在他身上也賺了不少錢，沒有刁難，握手後互相祝福有美好的未來。
趙倩成為祖榮的代理人，一家熟悉的公司，將祖榮原作的照相版，經過特殊處理，用絲印方法做成複製品，以原作的千分之一價格賣給一般家庭炫耀自己的藝術修養，居然也有一百多萬的收入，再用攝影技術，將原作尺寸壓缩成為畫冊大小，上面有祖榮親筆簽名，更是一條低成本高收入的生意，祖榮的未來在趙倩的安排往前進，知名度提高到頂點。
一個炎熱的下午，他們到洛杉磯市中心珠寶批發市場，和一位敘利亞逃難到美國的銅雕藝術家見面，店鋪很小，兩個玻璃櫃裡陳列一些鍍金銅雕的中東女人和怪獸，店鋪後面是工作室，幾件沒有完工的銅雕，一台小機床和一台直立鑽床，一些手持乙炔噴火器，阿塞德是老闆兼藝術家，祖先是美索布達米亞平原的亞述人，歷史上最早採用銅作為雕刻的民族，曾經和施奈德公司合作過，幾次展出成績平平無法打入市場，幾次討論後，趙倩和阿塞德簽訂合作協議，由榮倩投入一百萬佔百分之八十股份，在附近買下比原來大兩倍的店面，工作室內的全部是自動化的機械，加上一個電溶爐，銅雕除了古巴比倫時代的神像外，增加的是西雙版納的傣族長脖子，玲瓏身材少哆哩銅雕像，成品不用鍍金, 而是搪瓷工藝完成，再上釉和繪製花紋，蓋上笵祖榮工作室的小章，一個立體的西雙版納少哆哩起價三千美元，配合彩繪畫一起打入收藏家的櫃子，不到兩年，這公司每年也有二百多萬的盈利，趙倩的生意頭腦不簡單，一些慕名的富人名媛，希望能夠得到祖榮的親身指導學習彩繪，趙倩和一畫廊簽下租賃合約，每星期三和五晚上接收學生，預想不到每期三個月學費上萬，也有二十位學生參加。
小虹移民身份一直沒有核准下來，趙倩替小虹在奧克蘭加州藝術學院申請到入學許可，趙倩剛剛懷上孩子，面對兩個女人，祖榮不曉得如何安置，小蘭是結髮妻子，在下放時期共同吃過苦，回鄉後雙方都承受了失去家人的痛，改革開放沒有給他們快樂的日子，分開十幾年，實際上已經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同眠共枕的人已經成陌生人，趙倩在生活上照顧他，他藝術上的冠冕是趙倩一手打造出來的，累積的財富更是她一步步地種下的成果，趙倩年輕美麗，有學問有智慧不是小蘭可比，面對這難題，祖榮徬徨不安，想問趙倩卻不曉得如何開口，何況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
小蘭來美國前一星期，趙倩告訴祖榮，要到紐約兩星期安排下個月的畫展，要祖榮接她們到家裡住十天，然後送去奧克蘭，她在祖偉家附近買了房子給她們母女，開了銀行帳號在小蘭名下存了一百萬，經濟不成問題，生活上有祖偉照顧可以放心，小虹上學有仙霞幫忙，他們兩家可以互相照顧，你的生涯正是在上衝階段，不要為了家庭問題被捲入心神不寧的日子，為了你和我們的孩子，我可以犧牲一些來減輕你的責任和心理負擔，我的衣物保持原來狀況，坦白告訴小蘭，這幾年都是我在照料你的生活，小蘭是你合法的妻子，我不計較名份，但我不會離開你的，因為我們不但住在一起，更是事業上的合作夥伴，目前事業和經濟遠景，我們的關係是無法斷掉的。
祖榮鬆了一口氣，憋在心裡的難題，趙倩合情合理輕而易舉地解決，小蘭對這安排沒有異議，小虹的反對起不了作用，不到奧克蘭上學，學生的簽證就會被取消，到那裡有阿姨和表姐照顧，初來乍到需要有人幫忙才是正題。
祖榮和趙倩中秋節到奧克蘭探望祖偉和小蘭，趙倩帶了很多名牌物品來籠絡祖榮的家人，雖然沒有名分，做一個慷慨大方的半個主人不會吃虧的，晚上在一豪華的餐廳，三家人加上仙霞男朋友八個人吃團圓飯，小虹看到父親衣著鮮麗精神斗滿，旁邊的趙倩雖然挺強大肚子，穿著榮華富貴風度翩翩，招呼每個人都得體到位，母親雖然在自己要求下打扮了一番，坐在父親邊無法想像是一對夫妻，倒像是老媽媽，怎麼能夠怪男人喜新厭舊？
在律師努力下，祖榮嫂子阿鳳，侄女金花，侄女婿大余，和他們念高中的女兒麗娟也移民到美國，也在奧克蘭落腳，房子也是在祖偉家附近，祖榮和中國的關係可以說是完全切斷的幹乾淨淨，可是在畫品銷售上，中國的市場超過歐美三倍，趙倩和畫廊的雙贏合同是拓開市場的關鍵。
春天來臨，趙倩給祖榮帶來了小嬌女，繼承了趙倩所有特點，標準的美人胚子，祖榮老年得千金，更是歡喜萬分，請了一個阿姨，專門照顧小丫頭，在出生紙上，溫妮的生父是祖榮，但是姓還是趙，祖榮多次建議要和小蘭離婚給溫妮一個真正的父親，都被趙倩拒絕，認為目前的狀況是十全十美，不要更改，出生證上生父和法律父親有什麼差別？孩子的未來還是要自己去創造，祖榮再一年就到耳順年齡，擁有如此嬌美和能幹的妻子，帶着襁褓的小女兒，參加所有被邀請的華人組織或私人聚會，慷慨捐助美國地方災難居民，發起樂捐在中國貧困地區建造希望小學，祖榮在趙倩的包裝下不但成為世界頂級畫家，和比爾蓋茲一樣是樂善好施的慈善家。
洛杉磯市一個台灣商人的五星級酒店，大堂酒巴有一片牆，請祖榮畫上整幅大約十尺高二十尺長的西雙版納彩繪畫，祖榮對這樣商業的繪畫非常反感，這不是一個藝術家的作品，這是畫匠的工作，趙倩解釋壁畫是由你提供，沒有規定必須每筆每撇必須你親自上陣，可以用你的學生在你指導下完成，壁畫上有你的簽名，就是你的成品，不但有三百萬收益，更是最好的免費宣傳，何樂不為？
兩個月後，一幅以青藍色為主的西雙版納彩繪給旅館帶來不同的格調，右下角是祖榮的簽字和完工日期，趙倩拿出二十萬分給學生，沒有預料到來學畫還有錢賺，皆大歡喜。
趙倩懷上第二胎，溫妮非常高興有弟弟或妹妹來和她玩，懷孕初期趙倩身體情況和懷溫妮不同，經常有骨盆痛，嘔心非常頻繁和嚴重，以為是懷孕現象，問題越來越嚴重，到醫院檢查結果是第二期卵巢癌，晴天霹靂的消息祖榮失去理智，求醫生一定要保住大人，在幾位頂尖醫生會診後，認為母親和孩子都沒有危險，生產後把卵巢拿掉。
產前三天，嫂子阿鳳和祖偉到洛杉磯幫忙，小嬌嬌順利誕生，祖榮高興地叫她溫迪，也是繼承了趙倩所有的優點，祖榮為慶祝老年得女，再加上趙倩手術順利，約了一些朋友加上妹妹和嫂子一起聚餐，有朋友告訴祖榮，前面有兩個姐姐，後面的弟弟會被照顧的非常好，一句話觸動了祖榮的心坎。
二樓陽台，遠處黑暗的太平洋，中國人傳宗接代的觀念像大洋裡的水深不可測，西湖龍井苦澀的很，阿鳳開腔了，我們笵家全部是女娃娃，笵家是否到你就結束，祖偉也搭腔，趙倩是你的貴人，但是卻沒有為你養個兒子，雖然你和她沒有夫妻關係，但是她和你同居一起，就有義務為我們笵家傳宗接代的，左一句右一言，祖榮被中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思想操縱了，笵家第二代全部是不帶把的，如何能夠讓笵家留下香火？父親是獨子，留下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哥哥沒有逃過文化大革命的鬥爭，只留下一個女兒，妹妹雖然沒有經過大災難，也只有一個女兒，自己妻子生了一個女兒，趙倩也為自己養了兩個女兒，笵家四代只剩下自己承擔這重大的任務，趙倩從來沒有要求任何名分，她不但是生活上的依靠，更是主宰自己的事業和經濟舵手，找不出離開她的理由，美麗的女兒每天給他帶來無限的快樂。
祖榮拒絕嫂子和妹妹的忠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是根深蒂固地傳統中國文化，如何能夠逃避祖宗交代的任務？祖榮對兩個女兒的愛是純真從心中發出，對趙倩的依賴更是不可一日沒有，煎熬着愛情和家族使命的掙扎，經常一個人坐在陽台會發呆，趙倩用耐心和溫情把祖榮的困撓歇開，並給予解決方法。
趙倩告訴祖榮，我們生活在一起已經七年，也有兩個可愛的小嬌女，我們生活上是相依為命，生意上更是合作無間的夥伴，孩子出生證上你是生父，可是在法律上我不是你的配偶，孩子也不是你的法律父親，我們之間沒有法律的約束，在法律和經濟上，我們也是兩個獨立的實體，除了習慣和依賴性牽連我們在一起，我們隨時隨地可以分開，我了解中國人傳宗接代的思想，我不怪你的妹妹和嫂子，不可能把她們的觀念改變，為解決你的困撓，只要你有這機緣和能力我可以退讓的。
澳門賭王新建的賭場，出一千萬美元請祖榮在大廳畫一幅十二尺高一百尺長的壁畫，趙倩把合約拿到手，推辭因為照顧溫迪和溫妮無法抽身陪祖榮，拜託嫂子阿鳳和金花帶六個學生去澳門，在六個月內完成這壁畫，吩咐阿鳳給祖榮找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中國女人。
到澳門第三天，阿鳳和金花回笵家村掃墓，世界級畫家嫂子回家鄉，是村里的頭等大事，省外事辦主任吩咐市裡幹部要好好款待，請她們遊說祖榮回家鄉投資，從一個罪犯家屬突然升級為光榮歸國華僑，阿鳳不知所措，金花見過世面，了解幹部們的勢利思想，告訴他們是陝西人的驕傲，更是中國人的光榮，他希望能夠幫助家鄉的孩子到國外學習美術，把陝西人的天賦發揚到全世界，這是多麼偉大的願望和義舉。
第二天，渭南市僑辦副書記帶了一張面貌嬌美的照片給金花，照片上的女孩叫李曼韻二十歲，父母是渭南人，祖業有一小酒坊生產西鳳酒，解放後被收歸國營，改革開放被發回成為個體企業，這是獨門配方的釀酒業，中國經濟發達，地方特色酒銷售隨之上升，酒廠業務蒸蒸日上, 新穎設備增加，也提高了西鳳酒的知名度, 工作人員有一百多人，父母忙着酒廠業務，曼韻是保姆照顧長大，一個在糖水中成長的孩子。
養尊處優的生活，曼韻養成霸道刁鑽的個性，父母是有求必應，像所有八零後孩子一樣，追求名牌和享受生活，身材高挑加上姿色不差，花錢大方是同學中的大姐大，身後的男孩子可以編一個排，每年暑假隨着父母到處旅遊, 西方世界的精神和物質文明打開了她的眼界，西方偏布的教堂和中國的寺廟同樣密集，廟宇的人性化和直述願望，很難對比西方教堂的雄偉和莊嚴，大理石的宗教雕像和廟裡塗金的泥菩薩根本無法用美的觀點來比較，宗教的油畫故事在佛教中找不到，曼韻跌進了西洋文化和藝術的陷阱，初二夏天到意大利深度遊，導遊是意大利學美術繪畫的中國留學生，介紹不只是繪畫，而是繪畫的來源，歷史上的故事和人物，出神入化的描述，曼韻深藏在心底的藝術細胞萌發出來，家裡請了美術老師從入門開始帶領她進入另外的世界。
高中畢業進了西安美術學院，預備畢業後到意大利深造，大學自由自在的生活，除了在繪畫上能夠全心投入，在生活上也是多彩多姿的享受，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同學隊伍很長，初戀的滋味讓心靈更為開放和接受美的孕育。
天禍降臨，一位偷竊被開除的員工，報復坐牢兩年的怨恨，半夜潛入酒廠縱火，將酒桶砸洞讓高強度酒精流滿地，烈烈的大火瞬時將木造的房子燒成灰，二樓住的父母，祖父母和保姆沒有人逃出來，李曼韻成為孤兒，縱火的罪犯被處死追得回失去的親人嗎？沒有心靈寄託的避風塘，活着有意義嗎？以前的閨蜜和圍著自己獻殷勤的那些朋友，全部不知散到哪裡？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神經錯亂時會突然叫火來了，有時一個人坐一天不吃不喝，不說一句話，看到人靠近就高喊尖叫，福利局將她送到精神療養院修養，慢慢恢復正常，卻無法回學校唸書，更不可能看到剩下灰燼的老房子，安靜時刻放下一切，專心研究意大利的學校，強烈出國的願望，福利局希望她能夠出國繼續學繪畫，沖淡過去災難的恐懼， 父母留下的財產和保險公司的賠償足夠達到她的要求，願意陪她出國的人比比皆是，無法將她交給有目的心的伴讀，今天世界頂級中國畫家要招收家鄉孩子到美國進修唸書，正符合曼韻的條件要求，難得的機會解決福利局兩年的問題。
阿鳳和金花在福利局安排下和曼韻見面，被她的美貌吸引，更看上她圓滾滾的下臀，絕對是生孩子的好機器，她們帶曼韻到澳門和祖榮見面，曼韻叫了一聲爺爺讓祖榮非常不舒服，曼韻和壁畫工作人員在澳門呆了幾個月，實地學了很多繪畫的技巧，曼韻對祖榮產生些微崇拜心，祖榮年歲大和其貌不揚， 這些缺點都被祖榮在藝術界泰斗的光芒，掃到角落地毯下，律師的運作，曼韻以領養身份和祖榮一起到美國。
趙倩得到祖偉的側面消息，知道自己和祖榮的姻緣到盡頭了，中國人傳宗接代的老思想， 打敗了十年共同奮鬥的情感和現實，趙倩把自己的要求向祖榮提出，她和兩個女兒要搬到華人聚集的羅蘭崗市，她買了一棟警衛森嚴的豪宅，大門永遠為他開着，隨時都可以來看溫妮和溫迪。
司機把祖榮和曼韻接回家，曼韻才認識美國人的豪華和享受，一個管家帶兩個阿姨，一個園丁，和一個司機，在電影上看到美國富人居家和享受，都以為只是電影上的故事，現在身臨其境，才知道鯉魚跳龍門的含義，用人把自己當主人看待，低聲下氣地接受無意的要求，祖榮帶她去見了趙倩和兩個女兒，參加地方領袖的聚會，看到一些政要和富商對祖榮奉承的態度，多少有些飄然感。
參加中國總領事的新年除夕晚宴後，祖榮趁着酒意，和曼韻坐在壁爐前，問是否習慣美國生活？是否願意長期留在美國？在獲得正面的肯定後，壁爐火光照在祖榮紫色的臉上，緩緩地告訴曼韻，這裡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答應嫁給我，給我們笵家添個傳宗接代的兒子，沒有詫異，從金花和阿鳳的談話中，曼韻完全了解領養自己的目的，在長時間的糾纏和分析中，做出各種不同的結論，也想出一些答應或拒絕的理由，現實生活和未來前途都在她一念之間，接受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屬於她的，拒絕了，回到中國孤獨地渡過餘生，在思想和心中掙扎後，曼韻慢條斯理地提出要求，1. 婚禮必須在教堂舉行，雖然沒有宗教信仰，但是一個莊嚴神聖的婚禮可以給自己心靈安適。2. 沒有婚前協議，結婚後所有一切共享。3.必須給她機會到意大利學美術。4. 必須和以前的女人保持一定距離。簡簡單單的條件，祖榮沒有想到二十來歲的孩子居然如此輕易地答應求婚，高興地把她抱起來，曼韻推開他說，結婚前不要有幻想。
教堂結婚是不可思議的難題，雙方都不是教徒，求救於趙倩，在捐給教堂十萬元的利誘下，神父同意讓他們在比佛利山莊最古老的好牧羊人教堂舉行婚禮，唯一的條件是儀式由副神父主持，隆重的婚禮在猶太人，中國人，美國人朋友和社會名流的祝福下舉行，溫迪和溫妮擔任牽紗女童，唐明強代表女方家長，把曼韻交給祖榮。
第二天主流報紙的渲染兩個沒有受洗的中國人，在洛杉磯最著名和最有歷史的天主教堂舉辦婚禮，參加的賓客大部分是信佛教的中國人，有猶太教的信徒，有基督教徒，加上少量的天主教徒，應該是世界民族融合的象徵吧。
蜜月在大溪地，1960年美國電影在這裡拍了馬龍白蘭度主演的“叛艦牒血記”，把這小島上女人美麗和性開放介紹給全世界，成為男人渡假的天堂，更因為他娶了大溪地女人，美國不知道有多少女明星想爬到他的床上，卻被一個異族黝黑皮膚的女人霸占，謠傳大溪地女人有巫術，這小島成為歐美人渡假的天堂，對曼韻卻是乏味的孤島，除了海和歐美觀光客和獵豔者，什麼都沒有，不到一星期提前回洛杉磯。
布雷拉藝術學院接受曼韻的捐助給予入學許可，祖榮和曼韻帶了一個年紀相仿的伴讀丁璇一起到意大利的米蘭，買下學校附近四樓的公寓，房子在米蘭大教堂，卡拉斯歌劇院，聖母感恩教堂，艾曼紐二世名牌店廊，和學校的中心點，走路到任何地方都不要十分鐘，納威力運河區的餐廳也只有二十分鐘路程，僱了一位當地管家，有錢好辦事，兩星期後，祖榮回洛杉磯。
祖榮到羅蘭崗謝謝趙倩的安排，溫迪和溫妮成長的很快，對父親的眷慕沒有減少，拾回曾經有過的家庭歡樂，晚上要留下，被趙倩趕回去，說我不願意從妻子的地位淪落為人人喊打的小三，我們的姻緣已斷，現在能夠維持的是打不掉的父女關係。
趙倩得到報告，曼韻可能水土不服，胃口不好，打不起精神上課，不多久，證實是曼韻有兩個月身孕，祖榮高興的飛上九重天，立刻趕到米蘭，陪曼韻再到醫院檢查，確定是懷孕，立刻回美國，米蘭房子留下。
家裡增加了兩個阿姨照顧曼韻，尤其知道懷的是男孩子後，不止是祖榮緊張激動，舊金山的家族為之高興，笵家終於後繼有人了，阿鳳，祖偉，和金花經常到洛杉磯給曼韻灌輸一些做媽媽的長篇大論，曼韻像立下豐功偉績的戰士，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溫爾德在希達斯西奈醫院誕生，繼承了祖榮所有缺點，根本不像是曼韻的孩子，祖榮鬆了口氣，六十年來，笵家第一次添丁，消息傳到渭南，那是值得報導的消息，祖榮接到很多政要送來的祝賀, 讓曼韻把消息向她父母天之靈告慰，趙倩帶兩個姐姐探望弟弟，兩個沒有醋意的女人，因為溫爾德加入笵家，減低了敵視的心態。
溫爾德六個月時，曼韻堅持要回意大利繼續唸書，多次的劇烈討論，再加上趙倩從中週旋，祖榮終於同意要求，溫爾德留在洛杉磯由兩個保姆侍候，曼韻帶了丁旋回米蘭，繼續追求她藝術的夢。
米蘭的中國留學生很多，絕大部分是被米蘭的時尚，奢華，奔放，和熱情氛圍吸引，每年一度的名牌流行時裝展，一批年輕貌美的中國模特兒代表時裝界的泰斗來參加表演，還有大批中國的演藝界大伽來湊熱鬧，照亮整個米蘭的中國社區，布雷拉藝術學院在中國名氣非常響亮，尤其在視覺藝術方面可以說是世界無雙，學院是1776年奧地利女皇瑪麗亞特蕾莎創辦，在藝術和歷史文化是世界頂尖的學術機構，有四千名學生，中國學生大約八百，大部分是碩士班，為了接受日益增加的中國學生，尤其本科大學，布雷拉開辦了英語教學班，為不懂意大利文的中國學生提供方便，增加學校收入。
一年前曼韻突然消失，米蘭留學生都曉得她是笵祖榮的妻子，對她非常尊重和巴結，浪漫的藝術家也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世界藝壇的寶座，曼韻回到米蘭，沒有人追問消失的原因，她的豪華公寓，又成為中國學生的據點，藝術家的觀察敏鋭性格，沒有拘束，沒有做作，沒有膽怯，豐富的真情互相敞開享受，曼韻和這些年紀相當的同學在一起，拋棄做妻子和母親的束縛，開心的吃，大膽的喝，高興的唱，孩子氣回复到她身上，三個女同學都是正正經經的留學生，念意大利文的繪畫班，一個男生董德坤和自己一樣念英語繪畫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孫勇，在台灣影劇界混過幾年，演藝界的參差不齊的素質，讓他心灰意冷地逃到意大利學習舞台設計藝術，呆在米蘭三年還沒有混到碩士學位，他經常說，到米蘭是來吸收這裡的藝術文化，不是來唸書的，他那拒人千里外的態度，永遠自認高人一等的傲慢，曼韻對他沒有一點好感，假如不是她同班的陝西老鄉黃文強帶他來，曼韻是不會接受他做朋友, 丁璇比他們大不多少，她也融為團體的一員。
一個炎熱的晚上，大家決定到運河區乘涼喝酒，瘋瘋癲癲的七人行，搭計程車不要十分鐘，到經常去的餐廳，人山人海似乎整個米蘭居民都被這炎熱的夜晚轟出屋子，老闆看到這批有鈔票的常客，直接帶他們進去，那些排隊的本地人，看到這些黃臉孔外國人的特殊待遇，不平地發出噓聲，蟬鳴效應， 曼韻在噓聲中帶頭往餐廳走，突然一個年輕人，伸出腳將曼韻絆倒，跟在後面的孫勇沒有去扶地上的曼韻，直接揮拳往鬧事的年輕人臉上打去，沒有預料到會被怕事的中國人打，小伙子應聲倒下，他的兩個同伴圍住孫勇拳腳併加，一場混戰開始，排隊的觀光客全部跑掉，剩下喜歡鬧事的本地年輕伙子，參加了戰爭，眼看意大利小伙子越來越多，孫勇抱起曼韻叫撤，七個人脫離開運河區，回到曼韻公寓檢查戰果，曼韻臉上和手臂表皮有擦傷，兩位男士臉上和手上有些表皮瘀傷，孫勇比較嚴重，除了臉上多處瘀腫，額頭上還有被酒瓶打破的血跡，女生為男生和曼韻處理傷處，建議孫勇到醫院被拒絕，告訴他們，在台灣影劇界做事的時候，到一些地方拍戲時，經常會遇到當地的角頭分子來找麻煩，大部分在談過斤兩後可以擺平，一些初出道的小弟兄，六親不認或保護費沒有達到他們要求，會以武力來解決，打打殺殺總是避免不了的，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了。
曼韻無法入睡，長到這麼大，第一次有人為她打架，看他平常對人愛理不理的樣子，突然變成拿起長矛的騎士，六尺高挺拔的身材，結實的身體雖然不是耐看的小白臉，可是濃眉大眼粗獷的臉龐，是難以讓人抵抗的勇士，被保護的嬌弱心態, 女性的虛榮感, 曼韻對孫勇慢慢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幾天後，學校見到孫勇，曼韻謝謝他那天的保護，請他到家裡晚餐，特別聲明只請他一個人，孫勇笑笑地答應，八點正孫勇帶來了一瓶酒和一束鮮花到曼韻的公寓，這是她第一次邀請單身異性到家晚餐。
菜餚是米蘭最負盛名的中餐館飛雲閣的正宗粵菜，八道菜，三個年輕人，吃的不多，酒喝的不少，話更多，稍微帶甜的葡萄酒配粵菜還蠻可口，從過去談到現在，從中國和台灣連到意大利，從中國人矜持的文化，講到意大利人的熱情開放，孫勇將台灣影劇界的緋聞，花邊新聞，男女複雜關係誇大其詞地描述，真真假假誰也不知道，半夜丁璇回房間睡覺，曼韻和孫勇到陽台繼續探索對方，從男女的愛情題材，伸延到情侶的性關係，曼韻正當少婦生理渴望時期，祖榮是她第一個男人，性愛對她並非像小說和電影那樣的刺激和享受，孫勇是正常的男人，腺上素天天在奔躍，意大利女人是隨手可得，在影劇界看過太多的濫情女演員，寧願自慰也不敢濫竽充數，身旁的曼韻長的美，微紅的臉龐像盛開的玫瑰，豐滿的乳房要從緊包住的襯衫跳出來，無需太多的誘惑，在酒醉的藉口下，孫勇輕易地滾到曼韻的床上。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曲線玲瓏燃燒的身材讓孫勇熱血湧進身體的每一角落，曼韻吃驚的是孫勇雄偉的下體，可能進到自己身體內嗎? 孫勇工作上接觸過很多女人，嘗試過不同年紀的演員，知道如何來滿足她們的需求，把曼韻放平在床上，用舌頭從曼韻頭額開始細膩地舔吻，眼睛，耳朵，嘴唇，脖子無一逃的過他的漫遊，奶尖在挑逗下堅硬起來，他把頭埋在她雙腿中，舌尖在探索她甜蜜的私處，曼韻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陶醉的刺激，孫勇沒有理會曼韻求饒的呻呤，繼續在最敏感地方漫遊，讓她的激情接近勃發點，抱起曼韻咬住她舌頭，下面的命根子，慢慢地往曼韻體內送進去，是漲是癢曼韻說不出來，陰道四壁的壓迫感是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刺激，孫勇放下曼韻，看到她迷茫的眼神，知道她很快就會高潮，一連串快速衝刺，曼韻在高喊中摟住孫勇不讓他再動，欲死欲仙的感受讓她知道，做愛居然有升上九重天的享受，孫勇停下來，和曼韻舌尖交戰，低沉地告訴曼韻，她是唯一能夠讓他做男人的女人，甜言蜜語又把曼韻的性欲挑起，這次孫勇像一個勇敢的騎士，在一匹狂奔的野馬上飛馳，隨着馬蹄的上下，孫勇瘋狂地上下起落，不多久，兩人同時達到虛幻境界，把身體內的精華送給對方，曼韻結婚過，也有孩子，祖榮從來沒有給她如此的滿足和快樂，飄飄欲仙的性愛，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女人被男人征服後，會如此的癡情和眷戀，沒有人打擾他們，直到中午起來吃中飯，丁璇服侍曼韻和以前一樣，也沒有多問一句話，接下來的是，孫勇成為這公寓的常客，晚上留下來的時間越來越多，甚至有時他們不上課，整天都粘在一起。
祖榮通知曼韻他要到巴黎參加世界繪畫博覽會，會後到米蘭看她，曼韻非常緊張，是否丁璇把孫勇的事洩漏了，怎麼祖榮突然要來看她，上次在米蘭呆了四個多月除了剛剛一起來和接她回美國，從來沒有來看她，把疑問說給孫勇聽，得到的回答是不要太多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平常心對待，為了免的意外生支，孫勇趁機回台灣看父母兩星期。
曼韻高高興興在機場接他，兩人像小別胜新婚的夫妻粘在一起，祖榮驕傲地告訴曼韻，溫爾德已經叫他爸爸了，曼韻聽的是難過加上犯罪感，晚上做愛，曼韻完全沒有絲毫做愛的樂趣，把孫勇的粗獷和技巧來做比較，和祖榮的需索是不痛不癢的交媾，一星期的呆留給曼韻是度日如年，祖榮認為這是異國生活和讀書壓力大的關係。
孫勇下了飛機就直接到公寓，當著丁璇面兩人抱的緊緊地深吻，雙手探索自己熟悉的地方，抱起曼韻，把兩星期積壓的情慾盡量發洩給對方，兩小時後一對飢餓的野獸出來覓食。
曼韻月事兩個月沒有來，孫勇嫉妒地說，我們都有採取防護，當然是祖榮給你留下的種子，曼韻想想有道理，沒有追究，卻忘記孫勇回來那天，雙方太激動的根本沒有時間想要採取防護，過了一個月，曼韻害喜越來越嚴重，不得不告訴祖榮自己懷孕了，祖榮驚喜若狂，雖然已經六十多歲，火力還是非常強，想不到這次只呆留一星期就讓曼韻懷上孩子，立刻趕到米蘭，將心不甘情不願的曼韻活生生從孫勇身邊帶回美國。
初嘗性愛甜頭的曼韻在祖榮嚴加監督下，照顧的像慈禧太后一樣，可惜沒有小李子在身邊代勞，又給笵家添了個傳宗接代的兒子，曼韻在家族中的地位大大提高，小蘭和小虹說不出壞話，趙倩也對曼韻刮目相看，到底是龍宮，連續兩個龍子來到笵家，完成了自己無法給祖榮的願望。
溫士頓百日禮後，曼韻要回去繼續學繪畫，祖榮千百個理由阻止不了，趙倩大姐姐的勸告完全沒有用，曼韻的理由是, 老師說她在繪畫上有天份，你是有頭有臉的世界級大師，我也希望憑自己的能力能夠和你並駕其居，冠冕堂皇的理由找不出反駁的託辭，再加上已經完成笵家傳宗接代的巨大任務，給她一些自由來實現她的夢想也是無可厚非的，曼韻帶丁璇又回到米蘭。
十個月沒有見面，孫勇發現自己對曼韻的感情，從性伴侶演進到心靈可以交流的夥伴，在做愛雙方享受外，一些人生的探索，藝術的研究，未來的演化都是共同的題目，有丁璇打掩護，他們經常溜課到歐洲各地穿來穿去，一些有故事的城市，一些有經典的地方，他們都呆留下來發掘一些被掩蓋的題材，多麼般配的伴侶，曼韻沒有答應孫勇要過一輩子的要求，只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長久一些。
百密一疏溫士頓得到急性腸炎，到醫院急救，作了血液檢測，他的血型是O 型，祖榮看到報告，非常詫異，他自己是A 型，趙倩是B 型，兩個女兒都是AB型，曼韻是B 型，溫爾德是A 型，怎麼溫士頓變成O 型，向醫生請教也說不所以然，拿了檢驗報告給趙倩看，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曼韻和孫勇在莫斯科旅遊，趙倩飛到米蘭和丁璇做了一次交心深談，丁璇是趙倩朋友的妹妹，她把孫勇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趙倩掌握了確實情況，沒有多留，第二天回美國，把詳細情形告訴祖榮，男人最怕的事居然被祖榮碰到，他跳了起來說，我要離婚，讓她和小白臉過，趙倩心平氣和地壓住祖榮的失控，不要忘記你們結婚前，我要你和曼韻簽署一份婚前協議，被拒絕，在法律上你們隨時隨地可以離婚, 可是今天在你名下和公司的所有資產, 有一半會被曼韻帶走，她巴不得和你離婚，有了那筆巨款，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和小白臉享受最豪華舒服的生活，有你這孤獨的老頭子幫忙照顧他們的孩子，你能夠在損失一半財產後，再替他養孩子嗎？
祖榮接受了趙倩的勸告，對曼韻的出軌裝聾作啞當作不知道，米蘭的情窩繼續讓孫勇做男主人，曼韻回到洛杉磯給她機會做好媽媽和好妻子，從來不過問意大利學校和生活的瑣碎問題，孩子生日，不管是親生和野種都有巨大的慶祝會，帶著曼韻參加讓男人嫉妒和女人羨慕的活動，除了趙倩和丁璇外，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變質的婚姻。
兩年後，趙倩在一個中國影劇界快失去光芒的男演員的追求下，搬到紐約組織了新家庭，祖榮身邊連一個可以交心的人都沒有，朋友們中, 他擁有快樂家庭的丈夫，是世界頂級的美術大師，擁有兩個笵家傳宗接代的兒子，但是每天晚上，夜靜人散後，只有昂貴的法國科涅克白蘭地能夠陪伴他渡過寂寞的夜晚，回憶自己一生曾經有過的女人，玉香，小鳳，黃艷，和趙倩來陪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