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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的故事

 

一個下雨的晚上,媽媽被帶到這荒野的地方拋棄,沒有多久,她瘦的身上骨頭可以數出來,白色的毛變成黑灰色,但是明亮的眼睛還是那麼美麗,每天夾着尾巴在垃圾堆裡找吃的,一些兇猛的公狗吃飽了,就找媽媽作樂,我們兄弟姐妹生在路邊上一個土地公廟裡,三面是磚砌的牆塗上白漆,屋頂是石棉板,台灣基隆冬天可以連續下幾個月雨,沒有人來燒香,給我們一個安靜避雨的家,媽媽來餵我們奶時,全身都是濕淋淋的,還沒有半飽,再也吸不出奶水,每天我們都在半飢餓中渡過。

在媽媽的哺乳下我們慢慢成長,她會帶我們一起到附近菜市場垃圾堆裡找吃的,我們從來不挑食,生的熟的臭的可以吃的我們都不會放過。

天氣漸漸的暖和,媽媽有好幾天沒有來,不曉得是拋棄我們了,還是被衛生局的清潔大隊抓了送到收容所,媽媽以前帶我們到菜市場的時候,看到那些穿綠衣服清潔大隊的人,立刻命令我們趕快逃,因為被他們抓到後,會被關進鐵籠子,餓十二天後打一針送命,為了填飽肚子,每天我們到以前熟悉的地方找吃。

土地公廟開始有人來上香,我們安靜地躲在桌子底下,看着人來人往虔誠地求財求子,為自己祈福,保佑全家身體健康,預祝今年農作豐收,期望生意興隆,桌上的土地公和土地婆,衣服雖然陳舊和集滿灰塵,但是笑瞇瞇的臉看着就舒服。

一天看到菜市場賣豬肉的先生帶了麻薯,花生,和米酒來拜,不曉得誰打了噴嚏,殺豬先生翻開桌布發現我們,拿起掃把就往我們身上打,嘴吧念念有詞,怪不得老子老是輸錢,原來是你們這些倒霉狗在擋我財路,不但把我們趕出土地廟,拿着掃把就往抗議吠叫的我打下來,我不服氣的用喉叫來對抗,他追着要打我,我拼命的逃,不曉得跑了多遠,到了有人多的地方,他才放棄追我,看到的不是原來熟悉的鄉野,整片連在一起的房子,比土地公廟要高大的太多,很多人在街上走,聞到街邊店鋪傳出來的香味,肚子餓的發昏,希望能夠找到東西吃,還沒有靠近傳出香味的店家,一個女人拿了炒菜鏟要打我,趁早打消求吃的念頭,又餓又渴實在沒有力氣,趴在巷子裡人少的地方休息,一個路過的女學生看到我,從手上的烤地瓜剝了一段丟給我,我不會說謝謝,但是我帶着淚水感謝她,決定那裡也不去,就把這裡當作我的新家,不曉得其他兄弟姐妹是否回去土地公廟?

巷子上學的孩子很多,只要他們手上有吃的,總分我一些,有時也會停下來陪我玩一陣子,其中有一個光頭的男孩子,對我非常不友善,我看到他就躲的遠遠,那天不曉得他在那裡被欺負了,追上我就踢,我越避開他,他越神氣,我沒有力氣跑,他連腳帶手打的我在地上奄奄一息,突然一個粗壯的男人,領了一個箱子進到巷子,立刻大吼,小鬼你要幹什麼,這男孩子聽到叫聲,一溜煙跑回家,這男人看到我還活着,把我抱起來帶到他家,男人把我放在桌子上,拿了一些東西,在我身上受傷的地方整整弄弄,鋪了一條毯子在地上,讓我舒舒服服地躺下,從來沒有如此舒適安靜的睡過。

睡到天亮才醒,旁邊小碗有水,第一次喝這麼甜的水,肚子卻是空空的,帶我回家的救命恩人醒了,要謝謝他救我命,我舔他的腳表示感激,他摸摸我的頭去梳洗,一個人出去,老天爺,我連到外面找吃的機會都斷了,不多久,他回來帶了一些吃剩的東西,狼吞虎咽把包子和炒飯塞進肚子,沒有酸味,沒有霉味,長到這麼大才知道食物原來是這樣好吃,看到我髒的像黑鬼,毛還打結在一起,他把我放到浴盆裡,躲不開淋下來的水,也不敢逃出去,像下雨天一樣,我全身洗了好幾次,看到我居然如此的白,他叫我小白,這是我的名字來源。

我走到門旁,用爪子抓抓門回頭看他,發出低沉的叫聲,他終於了解我的企圖,拿了繩子套在我脖子,帶我到對面公園的草地上完成排泄任務,他拍拍我的頭好像讚許我的好習慣。

他沒有上班,每天呆在家裡看電視,看看書,偶爾會有一些人到家裡打麻將,喝酒抽煙搞的家裡烏煙瘴氣,大聲吵鬧是司空見慣的事,但是聽到他大聲和人爭吵時,我會從窩裡爬起來,站在他身旁,我要為他做一些事,就像他把我從那孩子腳下救回來一樣,我們是相依為命在一起,有時會聽到牌友勸他再找一個女人,我知道他的女人三年前把他所有財產捲光和人私奔。

優越的生活中,每天他給我不同的食物,帶我出去兩次,從人人喊打的野狗,成為被人愛的寵物,生活太幸福了,有時想到媽媽和兄弟姐妹,不曉得他們日子過的怎樣,希望他們也有我現在一樣地美滿。

一天他接到信,看完就把我抱在腿上,對了我說了一大堆話,把我放下一陣子,又抱我在他懷裡,是他不要我嗎?我從來沒有讓他不高興過,更沒有做過他不喜歡的行為,連續幾天他從外面回來,都會跟我說很多話,可惜我聽不懂,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他是非常不快樂,我盡量地和他親近,趴在他面前看着他,發出嗚嗚的低喊。

一天他回來興高采烈的告訴我,我們不會分開的,過幾天我要回船上工作,沒有人願意要領養你,我決定不讓你再被拋棄,再被人打踢,我要帶你陪我一起上船,我們的第二個家。

晚上他把我放在大手提包裡, 經過港口的警察站,他丟下一條煙,警察揮揮手讓他過去,船邊值班的水手,向他敬禮讓我們上去,他的寢室,一張床,一台電視,一張書桌,有一沐浴間,他告訴我,這是我們的新家,我們要在這裡生活一年,他特別指着門向我搖手,我知道是要我不離開這房間。

在搖恍中,機器運轉的吼叫聲下,船往外海開,起伏和搖擺讓我非常不舒服,一點胃口都沒有,兩天沒有吃東西,他拿了牛奶和稀飯餵我,過兩天,我習慣這新家,更克服了暈船的毛病,我每天一早跟着他到船員休息室,所有人叫他水手長,我知道他是頭頭,他將今天工作分配給下面。

水手的每天工作,除了檢查和上緊栓住鐵箱子的鏈條和卡筍外,就是將船上鐵板生銹的地方把銹清除後上油漆,很喜歡看他檢查他們工作時的威嚴,有時他會大聲呵斥一些偷懶的人,有時會誇獎一些成績好的水手,我和他們也成為好朋友。

半年中,我學到很多商船的規矩,我決定不會到上面樓層高級船員的生活區,我不會到廚房打擾煮飯的人,不可以在房間以外任何地方解決我的衛生問題,一個月船回到基隆一次,多少有新船員報到接替休假的。

這次有兩個新水手上船,贼眉鼠眼一看就是老奸巨猾的海蠍子,每天分配工作後,這兩位海蠍子,會躲在船頭的錨鏈艙睡大覺,養足精神,晚飯後就聚在房間賭牌九,兩人狼狽為奸賺了不少不義之財,有人向水手長報告這事,他帶了副水手長一起到錨鏈艙把他們抓到,向船長報告,這兩海蠍子被禁足三天,扣除薪水一星期,決定到基隆趕下船。

那天他在查看工作時,這兩海蠍子偷偷跟在後面,手上拿着一個滅火器,預備從後面偷襲他,我非常害怕,假如我現在發出警告,這兩個海蠍子,會老羞成怒先下手為強,我默默地跟在後面,看到拿滅火器的人,高舉起要往他頭上砸下去時,我衝上去拼了命,狠狠地用我尖銳的牙齒咬住他的小腿,這惡棍痛得把滅火器丟下,他回頭看到這場景,先把我從這人小腿上抱起來,用對講機通知值班的高級船員,船上大副帶了一些人趕到現場,把那壞人的小腿包札好,抬到醫務室,詢問另外一個海蠍子,回答這事和他完全無關,根本不曉得有預謀打水手長一事,船長命令那惡棍在到岸前不可以出醫務室,還派人在外面值班。

回到房間,他抱住我,說了很多感謝的話,我不需要回答,我們已經是共生患難的朋友,他救過我,我的回報是做狗應該有的責任,船上每個人看到我都會停下來摸摸我,拍拍我,稱讚我是船上的英雄。

一晚上,他去大副辦公室開會,我們房門突然打開,那位沒有受傷的海蠍子進來,我知道來者不善,我瓷牙咧嘴做作一副要咬他的樣子,他根本不在乎,慢慢地接近,我大聲吠叫,機器聲蓋住我的求救呼喊。

海蠍子把我領起來,另外一只手捏住我的嘴巴,沒有機會去咬他,他匆匆忙忙地跑到船邊把我丟進黑幽幽的海洋中,我大聲喊叫,海水衝進我的嘴和肺,求救發不出聲,冰冷的海水讓我全身哆嗦,我想用生命之力告訴他,我被丟在海裡,讓我繼續浮在海面上,我撲水的雙手累的乏力,船離開我越來越遠,我拼了命做最後的呼救,海水又灌進胃和肺裡,辛辣的鹽水刺痛我的眼睛,看到船是遠遠的一小黑點,想起我的媽媽,可能在另外一個世界等我,我更懷念的是他,他把我從死亡中救出來,他和我渡過快樂的一年,希望他能夠找到一個快樂幸福的伴侶,和我一樣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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